趙熙睡得昏昏沉沉,恍惚之間聽到有人在說話,但是他并不想起身,翻了個臉繼續睡。有個微涼的東西貼在他的額頭上,趙熙初初覺得有些不舒服,習慣了之後又覺得熨帖得很,又好像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便掀了掀眼皮。
“皇叔父?”
“是我。”趙簡擡起手,将趙熙從姜月懷裡抱過來,又問道,“阿狸還有哪兒不舒服?”
趙熙搖了搖頭,趙簡卻又摸了摸他的額頭,“好像還有些溫熱。”
巧心将小臂的大氅緊了緊,用眼神望向姜月:殿下,那還走不走啊?
姜月自然是想走的,前腳剛把人抱起來,後腳趙簡人就到了。不過趙熙這情況确實不好在冰天雪地中奔波,她覺得有些頭疼。
但顯然趙簡已經替她做了決定,“先傳膳吧。”
姜月心裡歎了一口氣,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給巧心一個眼色,平靜地坐了下來。
趙熙沒什麼胃口,但還是很安靜地拿着勺子喝粥,隻是動作多了起來,管不住眼睛,喝了半口,看看姜月,又看看趙簡。再喝半口,望望趙簡,又望望姜月,一臉糾結。
姜月問:“阿狸怎麼了?”
趙熙道:“我今晚可以和若岚姐姐睡嗎?”
姜月望了一眼趙簡,點點頭,“可以。”
趙熙又轉頭看趙簡,“那我今晚可以和皇叔父睡嗎?”
趙簡擡眸看了看姜月,也點了點頭。
趙熙一下眉開眼笑,放下銀匙,道:“太好了!那我們可以......”
趙簡和姜月似乎都猜到他要說什麼,同時大聲打斷:“不可以!”
姜月輕咳一聲,趙簡大掌拎着趙熙的後頸,湊近和他說了句什麼。
趙熙小小的腦袋中裝滿了疑惑,“可是,有時候宋.....”
趙簡敏銳地聽出了點什麼,盯着他的眼神一下變得銳利,“誰?宋旒?他怎麼了?”
趙熙想起什麼,連忙擺頭,應道:“知道了,皇叔父和若岚姐姐要成親之後才可以同寝。”而後他将頭埋入碗中,吃得非常專心。
一時間,房裡的人除了姜月都垂下了頭。
姜月的臉拉了下來,放下筷箸冷冷看着趙簡。
臭小子,我原話不是這樣的!
“童言無忌。”趙簡陰恻恻笑了笑,搓揉了兩下趙熙的後腦勺,隻是多少帶了點個人恩怨,趙熙的頭很快亂成了雞窩。
用過飯後,趙熙膩在姜月懷裡玩九連環,笑聲連連,趙簡在一側喝着茶,頻頻側目,隻見趙熙坐在姜月腿上,姜月一手攬着他,低頭幫着撥弄了一下九連環。
趙簡将茶盞放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趙熙玩得起勁,根本沒注意到這聲響,姜月是聽到了,卻不想理他,仍笑着教趙熙解九連環。
趙熙逐漸掌握要領,動作也靈活起來,眼看橫柄上隻剩最後一個小銀環,他圓潤的鼻頭沁出點點汗珠,也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将手伸了出去。
哐啷啷——九連環被人拿到空中,趙簡将趙熙抱起,“你該洗漱就寝了。”
“嗳——?”趙熙的嘟囔聲被一件厚實的大氅蓋住,隻漏出一雙撲閃的黑眸。
姜月送到殿門,看見趙熙的眼神有些郁郁,沖他笑了笑,用嘴型和他說:“下次教你。”
趙熙喝了藥有些困頓,懷裡還揣着個湯婆子,大氅裡面暖呼呼軟綿綿的,打了個哈欠,趴在趙簡肩頭軟軟地點了點頭。
雪紛紛揚揚地下,落在枝桠之上,沙沙幾聲響。
遊廊下的人踏着雪影,一步一步走着,忽然頓住了腳步,望了回來。
姜月沒想到他會突然回眸,望着他背影的視線瞬間被他擒獲。
遊廊上的幾盞紗圓燈輕輕晃動,光暈落在趙簡俊美的眉眼上,落在他略帶笑意的嘴角邊。
他的目光溫柔而熾烈,默默凝視着她,他什麼都沒說,但姜月卻讀出了這其中的绻缱情意,她微薄的肌膚也幾乎要被他這有如實質的視線灼熱,心也跟着砰砰跳了起來。
姜月似有所感,在他開口前一瞬,匆匆挪開視線,潰逃似地轉身走回殿内。
趙熙感覺到趙簡停了下來,腦袋在大氅内拱了拱,“皇叔父?”
趙簡收回目光,輕輕歎了口氣,大步離去。
武英殿裡,阿才正在收拾甲胄和衣裳,看見趙簡來了,走上前來,有點嗫嚅的樣子。
趙簡看了他一眼,道:“今日你處理得很好。”秦王府的大夫是輪值的,每個大夫擅長的地方也不盡相同,看過印信之後,阿才先是将姜月等人領入王府,又急急叫人去将休沐的安大夫請了出來。
安大夫德高望重,專擅婦科與兒科,針灸更是一絕,但有本事的人總會有些怪脾氣,安大夫也一樣,在休沐之日裡他是雷打不動地不肯出診,也不知阿才是怎麼說得動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