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有預料,背了黑鍋的所謂入侵者應該是恺撒,但是當白鹿浔隔着老遠一片石塔群瞥見恺撒的時候,他全新的打扮讓她差點沒敢認,認出來後,很是糾結了一番真碰面後該不該自戳雙目表示剛剛什麼都沒看到,您在我心中的英姿依舊飒爽,精英範兒不減當年,才不是什麼上身赤條條畫滿了奇怪紋路的土著。
奈何她以往也沒讨好過誰,業務不熟練,光是在腦子裡想一想就笑出了聲。
“噗……咳咳。”
白鹿浔欲蓋彌彰偏頭咳了咳,旁邊的巫女聽到笑聲,又看了她一眼。
他們兩方人隔着對角線碰頭後,圍着石塔群繞成一個大圈,白鹿浔脫離了巫女,慢吞吞混到了恺撒旁邊。
恺撒早就看見她了。
雖然她臉上沾染了灰塵泥土,純白的制服蹭到了洗不去的泥,在烏壓壓一片高大的人群中,她小心跟在那位有着詭異吸引力的巫女身後,但恺撒仍然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倏忽松了口氣。
醒來後反抗被鎮壓,差點以為死定了結果突然成了祭品,在一通奇怪的儀式後,他被帶來了這裡。期間恺撒心裡一直想着白鹿浔的情況,這與實力沒有關系,就算白鹿浔是個以一當千的女武神,他同樣會擔心。
她往這邊移動,像混在黑羊群裡的唯一一隻白羔羊,自以為隐蔽,實際上每個人都注視着她。他有些無奈,又感覺心松快起來。
她擠到他周圍,對旁邊的守衛們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一通。已經到這個地方了,阿圖也不擔心他會跑,跑也跑不掉,裡三圈外三圈全是他們的人,隻有進陵寝一條路,而這同時是他們的目的。
所以白鹿浔輕而易舉“說服”了他們,站到了恺撒身邊。
她仰着頭,恺撒稍微低頭就和她對視上了,她好像想說什麼,卻又沒說什麼,片刻,他嘴唇微動,小聲喊了她的名字:“阿芙洛。”
白鹿浔眼睛一亮,太好了,她看恺撒不說話盯着她還以為他腦子出毛病了。
她同樣小聲地回道:“合體成功。”
*
祭祀在烈風中有條不紊地進行,風灌進石塔的縫隙留下嗚咽,中央的巫女吟唱着古老遙遠的歌謠,那歌聲似乎從更遠的遠方傳來,從四面八方傳來,飛過埋藏于沼澤深處的枯骨,掠過動物腹中的腐肉,帶着雨水的濕氣升騰,滲進在場所有人的骨頭縫中,白鹿浔忍不住打了個顫。
延續了數百年的儀式,每一個步驟他們都了然于胸,是比生存更深刻的本能,在幾個關鍵的音節,他們跟着齊齊吟唱,沒有什麼調子,比起歌謠,更像嘶吼。
嘶吼往往比歌聲傳遞得更高。
白鹿浔看到巫女的長棍指着他們。
恺撒率先踏出一步,他鎮定自若的表現仿佛這是他家後花園,巫女和那一圈土著隻是他請來助興的民族樂隊,現在樂隊邀請主人家上來一起玩。
而他給了他們一個面子。
白鹿浔也冷靜下來,跟在恺撒身後。
沒人攔她,阿圖的眼裡空茫一片,有荒原、有大地、有塔林,唯獨沒有了人類。
在這一片吟唱聲中,數百座石塔在同一時間開啟。
石門在未知的力量中上擡,石屑像雨水一樣掉落,灰塵彌散。
恺撒微微皺眉,這種地方,灰塵和石屑裡不知道有沒有細菌蟲卵,吸進去了很容易感染生病,他屏住呼吸,想提醒下白鹿浔,看到她已經拿袖子捂住了口鼻。
很好。
他眉頭舒展。
巫女又閉上了眼,陽光照在她的眉心,臉上一片死寂,如同亘古不變的石像。
就不給人指條明路嗎?白鹿浔選擇困難症都要犯了,心裡吐槽,人家祭祀就差把祭品送到神的嘴邊了,他們竟然放門口就不管了,他們的神是吃素的,有緣才能吃到祭品?
這時候要是選錯了,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門關閉後,誰都打不開,他們剩餓死這一條路。正确的陵寝是有門的,卡塞爾特意開的後門。
不對,應該是巫女的言靈。
白鹿浔在恺撒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雙目閃爍着和他如出一撤,耀眼的鎏金的火。
如果他們沒有破除言靈,是可以被指引的。
白鹿浔一時不知道該罵誰,算了,就罵那個尼格霍德吧,沒它就沒言靈,世界大同了。
恺撒低聲道:“你随便選一個,我跟你,不用有負擔。”
白鹿浔沒跟他推脫,發動言靈。
她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怕打斷了他們祭祀導緻不可預料的後果,僅是小聲念誦着,恺撒在一個瞬間,聽不見任何别的聲音,那遙遠的動人心魂的歌謠徹底消失。
細碎不成片的言靈聲占據他的全部感官。
兩人并肩,跳下了深不見底的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