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灑離開的源稚生忘記了一件事,他沒有留下聯系方式。
山中小屋有武器齊備的地下室,合金建造,能承受高階混血種的全力一擊,是源稚生為她準備的訓練室,如果不想在封閉的環境,外面的山林能隔絕一切窺探,是最好的戶外訓練場所。屋内有完備的康複醫療設備,桑拿屋、泳池、私人影院、酒窖,周圍有溫泉浴場、馬場……輝夜姬是最好的管家,隻要屋主有需要,一個電話,就算是要頂級歌舞伎演員來現場表演,她也能在一小時内将人送到門口。
在摸清昂熱的意圖前,橘政宗确實把白鹿浔當成遠道而來的貴客。
所以源稚生想不到一個昨天才答應好要訓練的人,今天就跑得沒影了。按理來說就算全部享受一遍,隻是新鮮感也不會過去的那麼快吧?
廚師中午來的時候就發現準備的精緻日式早點放在桌上原封不動,誤以為口味不佳,中午鉚足勁用頂級的原材料和畢生所學做出一桌堪比國宴的午飯,結果等到請人時才發現早就人去樓空,大師對着空氣表演了一番,嗚呼哀哉。
他看了看表,遠不到約好的晚餐時間,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的源稚生坐在門外台階上,沒有去找輝夜姬拿聯系方式,他肩上搭着蜘蛛切,本想帶木刀,想起昨天那人說的用盡一切手段,其實就是全力以赴的意思吧,最後還是沒讓烏鴉把刀帶回去。
白天仍然是忙碌的,他沒有暫停執行局的工作,隻分出去大部分,留下東京地區的任務。
現在短暫的空白時間,他想起了昨天那些嗡鳴,如聲呐般帶回含義不明的信息,沒有特意訓練過的人不可能做出正确解讀,除非她的言靈是風系。
序列号59的言靈·鐮鼬?
不對,太普通了,查到的資料裡沒有關于她言靈的信息,序列59遠不到需要保密的地步……不管怎麼說,真是個五感敏銳到可怕的人啊。
源稚生拔出刀,又将刀推入鞘,站起身再次看了一眼時間,徑直走向停靠在一旁的紅色法拉利599GTB。烏鴉作為狗頭軍師堅持說悍馬太霸道,原話是雖然能展現十足的男人魅力,可惜略輸風騷,少主您是去花前月下又不是殺人全家,悍馬就交給我們,您放心去約啊不,去執行秘密任務吧,我們懂的。
眼見屬下們當着他面互相交換眼神,源稚生當場踹了烏鴉一腳。
法拉利經典圓筒尾燈亮起如同神國落入地面的兩輪太陽,V12發動機低沉地咆哮,輪胎馴服地停駐,直到手刹松開,車身彈射沖入夕陽的那一瞬間流光,确實有種烏鴉口中獨領風騷的氣派。
東京,新宿區。
刻着石かわ的木牌孤獨地豎立在街角,偶爾路過的車輛給它鍍上一層柔光。
源稚生拐進小巷,遠遠能看見一人站在門口翻看着手裡的廣告宣傳單,大大的促銷标志幾乎占據整張紙,與之相對的是手腕上鑲滿碎鑽閃閃發光的布契拉提黃金蕾絲工藝手镯。
“前輩,這個超市的羊羹大甩賣诶。”一身乳白色禮服長裙,腰間挂着寶格麗古董藍寶石懷表的白鹿浔感慨着物價,并沒有想把宣傳單分給旁人看一眼的打算,“雞蛋好像也很便宜的樣子。”
隻有兩人頭頂上有一盞小燈,光源朦朦胧照下來,源稚生憑借良好的視力看清了雞蛋的價格。
“雞蛋賣的不便宜,你沒買過菜吧。”他笃定道。
白鹿浔瞥了他一眼,“等下會有雞蛋料理麼,我上網搜這家評價好像不錯。”
“可以加。”
源稚生輕輕敲了兩下門,很快傳來木屐踩在石子路上的清響,木門拉開後,身穿傳統和服的女人深深鞠躬,“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歡迎光臨)。”輕柔舒緩的嗓音仿佛能洗去來客一身的疲憊。
Ishikawa的大主廚奧田與昂熱認識許久,很多年前對方第一天踏進這家店,奧田就知道他是一位有品味的紳士,對料理有自己獨特的見解,那挑剔的舌頭讓人又愛又恨。
這次收到昂熱的預約,他特意推掉自己的冬季旅行,提前備好了山形縣的佐藤錦櫻桃,智利O’Neal藍莓,兵庫縣的神戶牛肉,以及冬季産卵期的虎河豚,其肉色晶瑩、肉質鮮美,搭配來自塞拉内華達山脈的黃金鳟魚魚子醬。奧田本人則親自采下一枝後山的白梅插入素淨裂紋細口瓶中,箋上墨筆書寫冬すぎて 春來るらし白梅の花の香ににほひ(冬天過去,春天好像來了,是白梅的花香,彌漫四周)。他提前讓員工下班,迎賓的女人等下也會離開,準備好好和昂熱探讨一番美食藝術與人生。
然而奧田期待老友的心在見到率先進門的男人後馬上碎成一地。
期待的是英倫紳士,來的是黑\道少主,可惡程度不亞于龐氏騙局,他馬上身形微低小跑至門口深鞠躬,“恭迎源……”
誠惶誠恐的發言還沒開始就被男人下壓的手勢打斷,他沒來得及疑惑,就聽見有女聲小小地抱怨,奧田略通中文,那句話的意思大緻是說門廊不知哪來的青苔太滑了,差點摔倒,還好扯住了前輩的衣服。
怪不得進門時男人的衣領有些淩亂,奧田微胖的身軀瞬間冒出冷汗,恨不得化身一把鏟子去把青苔都給除掉。
說話的人是誰?
反正肯定不是昂熱,那老家夥是壓根沒來啊!
“開始準備吧。”
源稚生替女孩拉開椅子,接過大衣和包放在一旁,之後才自己落座。眼見源稚生如此殷切的奧田沒有一絲驚訝,因為那女孩姿容恍若山間白梅化身,其美貌之盛足以光耀整個和室,縱使是黑\道少主也不過是男人罷了,為美人折腰是榮幸。
這家店是割烹的形式,客人們能看到廚師處理食材和料理的全過程,兼具烹饪的藝術性。奧田小心展示着虎河豚在木盆裡鮮活的生命力,唯恐魚尾揚起的水滴濺到女孩身上。
白鹿浔本來對懷石料理沒興趣,但廚師堅持用不标準的中文并且拿出百科全書和全球地圖來講解原材料的熱情深深打動了她。
“斯國一!”輕柔卻蹩腳的日語和有力的大拇指是白鹿浔對他服務精神最大的敬意。
源稚生端起茶杯遮住笑意。
“前輩,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白鹿浔撚起素箋,隻能認得幾個方塊字,其他鬼畫符讓她滿頭霧水。
“句子取自《古今集》,這裡隐去了下一句あらたうありけり,連起來便是冬去春來,白梅花香裡,我感到一種全新的喜悅。”講到原句時,源稚生語速放慢許多,他的視線沒有具體落點,虛化着凝望少女指尖壓住的墨迹。
“喜悅麼……”她小聲重複,将素箋壓回瓶下,“春天來了我就要開始新學期,笑不出來呢。”
“有作業要交?”源稚生隻能想到這個原因。
“我的作業就是你。”白鹿浔涼涼道。
“加油吧。”源稚生點了一瓶菜單安排上沒有提前準備的黑桃A粉金香槟,沒忘記加上一份雞蛋料理。
“她不喝,未成年。”他伸手蓋住女孩的杯口,制止了奧田準備倒酒的動作。
“我滿18成年了!”白鹿浔瞪大眼睛申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