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課表我看過了,勾了幾個發到你郵箱,剩下你自己選。”施耐德站在石柱旁,對楚子航說:“新手适應期結束,開學後會給你安排任務。”
“好。”楚子航點頭,看着施耐德走遠,正準備往圖書館方向去,就聽到一聲響徹雲霄的尖利警報聲,周圍的走廊和旁邊的教堂莫名其妙沖出一列列整齊有序如同軍隊一樣的人,分别穿着紅色和黑色制服,陣營分明。
是自由一日。
楚子航提前了一整個假期到校,有充分時間了解校園設施和各色社團活動。雖然白鹿浔早就在郵件中叙述了很多,但實際和她叙述的差了不止一點。
到了之才知道白鹿浔口中會做好吃中國菜的食堂阿姨隻給她一人開小竈。有求必應有耐心技術好的裝備部在楚子航來的第一天就拉響警報讓全校跑毒,試裝備的時候對着他全身噴灑了不下十遍消毒水,簡直把他當成帶着遠古病毒的史前人類。和諧友愛的同學勉強符合,那是因為學院日常不給火拼,否則會有更暴力的教授們強勢鎮壓。
“而他們壓抑了一年的狂暴因子将在自由之日盡情釋放。”
以上原話來自白鹿浔,其後還有一句:“特别吵!”
腦海裡回憶不耽誤楚子航行動,他繼續朝着圖書館方向走,避開戰鬥範圍。自由一日雙方不會牽扯新生,除非主動下場或者已經加入社團。但現在楚子航還是個自由人,沒有加入任何社團。
紅黑作戰服的學院均帶着面罩,校園裡槍彈亂飛,刀光劍影,仿佛到了阿富汗戰場。
“楚子航。”突然他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叫自己的名字,回頭去找,看到白鹿浔站在不遠處朝他點頭示意,女孩沒有穿作戰服,一身學院制服,西裝口袋裡别着一條紅色絲巾,她喊道:“你過來。”
楚子航于是跟着女孩走,沒問她要去哪,而她始終走在前面,似乎對要去的地方目标明确,動作閑适,和此時吵鬧的學院格格不入,像透過光影的縫隙穿行在另一個世界。
“看到自由一日了,有什麼感想?”
“很吵。”楚子航回答。
“帶你去個不吵的地方。”白鹿浔推開教堂的門,這座建築是典型的哥特式風格,内部全由白色大理石築成,大廳聖壇周圍支撐中央塔樓的四根柱子由大塊花崗岩砌疊而成,雕刻着神的故事,向上升騰至拱頂。兩面是彩色玻璃畫,聖母慈悲的面容散發着絢爛的光芒。
門在楚子航身後合上,教堂内瞬間隻剩下側面那點朦胧的彩色光,照在少女的臉上,将她的冷淡疏離襯得更加空靈。她繼續往深處走,那裡有一間電梯,沿途經過禱告區,祭壇,都沒有要開口介紹的意思。
電梯裡她靠在牆上,打了個哈欠,開口道:“什麼時候來的?”
沒想到她會突然搭話的楚子航愣了下才答:“三個月前。”
“……你好積極。”白鹿浔歪頭道:“接下來有機會出任務?”
“嗯。”
“加油哦,希望不要見到我。”白鹿浔看着老舊電梯上方的指針慢慢跳到下一個數字,“現在我是執行部機動人員,沒有固定搭檔,如果任務中突然見到我就說明事情大條了。”
“也說明了我能力不足。”門開了,楚子航伸手搭在電梯門那,示意白鹿浔先走,生硬道:“我一定盡力。”
“吓吓你而已,别那麼認真。師兄師姐就是關鍵時刻拿來賣的,身為師弟隻要乖乖認慫躲到後面就好。”白鹿浔淡淡道,“天塌下來有施耐德教授。”
沒錯,導師們也是拿來賣的,最後的最後還有昂熱呢!
電梯打開後是長廊,兩旁有一扇扇櫻桃木做的門,她走了幾步,很熟悉地推開其中一扇,那是一間有柔軟座椅、果汁零食的休息室,顯然這不是房間本來的樣子,角落堆着木制長椅和屏風,刻着龍和蛇的金杯倒在地上。
“幫我把椅子搬過來,一起看熱鬧。”她走到窗那兒,四處張望,不忘招呼楚子航幹苦力。
等楚子航搬好兩張椅子到了女孩那個地方,瞬間明白她說的熱鬧是什麼了。
這裡的位置很好,不高不低,但恰好能将自由一日雙方戰場盡收眼底,不用白鹿浔繼續解釋,他迅速找到戰場周圍幾個可以埋伏狙擊手的地方。
“本來要被征用當瞭望塔什麼的。”她窩在椅子裡,“我說我先來的,他們争不過我,就算了。”
楚子航點點頭,不知道怎麼回應,心想她不是個會和人争吵的性格,再如何生氣應該也隻是冷冷看着對方吧。
“打算加入什麼社團嗎?”
“獅心會。”
“适合你。”白鹿浔輕擡下巴,“記住等下會出現的紅衣服藍眼睛金頭發的家夥,幹掉他你就是學院新老大了。”
“恺撒·加圖索?”
“對。師弟你這三個月不止閉關修煉呀。”女孩瞥了他一眼,又轉回場上。
場上不至于說是一邊倒,但紅方确實占據了優勢,黑方的人數在圍剿下逐漸減少,躲在暗處的狙擊手如同死神冷不丁收割幾條生命。
白鹿浔看得無趣,她淩晨出完任務回來現在時差還亂着,便有點眼皮打架,叫住楚子航是一時興起,想着有個人唠嗑能提神,現在看來是沒用的。
楚子航發現女孩困倦地撐着腦袋,和從前在課間做眼保健操時她偷偷打盹的樣子非常一緻,有點奇怪她為什麼會來觀戰。
她不是愛湊熱鬧的人,更别提什麼集體榮譽感。
以前高中學校的籃球賽,每個班級都會組織最漂亮的女生當啦啦隊,從沒有她,連場邊加油都沒有。
三年來她隻出現過一次,短短幾分鐘,被某個低年級學妹拉到場邊。楚子航記得是因為隊友分心去看她,被他的傳球砸到了頭,為此賽後楚子航特地送他去醫院做檢查。
負傷後隊友最難過的不是腦震蕩,而是在女孩面前丢臉。
她走後仿佛帶走了場上的熱烈氣氛,直到楚子航再次灌籃。
“師弟不看比賽看我幹什麼。”白鹿浔小小閉了下眼睛恢複精力,再睜眼便和楚子航對上了視線,擡眸道,“雖然我是學生會的,但明年自由一日你的對手還是恺撒,我不上場。”
“是因為無聊嗎?”楚子航略帶尴尬地移開視線。
“嗯……”白鹿浔改成雙手撐着腦袋,手肘搭在膝蓋上,直勾勾盯着對面的楚子航,沉吟道:“自由一日就是給大家做想做的事情嘛,我隻想放假、睡覺。”
“那為什麼來?”楚子航問。
“我出現在這的理由,你很在意嗎?”她輕飄飄地反問道。
楚子航一愣,“不好意思,我不問了。”
“問都問了,現實中的話可不能撤回。”
“既然不能一起奪取勝利,那我希望得到你的注視。”那天的恺撒,冰藍雙眼中是笃定的自信和不容忽視的野心。“我将成為唯一的勝者,唯一被你看到的人。予我幸運,阿芙洛。”
但他的勝利與失敗從來與她無關,白鹿浔心想。
片刻後,她輕聲道:“老大發話嘛,來看看咯。”
老大?
楚子航想到那些小道消息和八卦。
“你呢,為什麼不參戰?這是出風頭的好機會,沒準一躍成為會長,收獲小弟和迷妹。”白鹿浔看熱鬧不嫌事大,鼓動道:“我相信師弟的實力有機會站到最後,現在下場還來得及。”
楚子航樸實無華地回答:“我的刀放在裝備部登記備份,沒有武器。”
白鹿浔說:“我給你。”
她站起來走到旁邊的雜物堆,随手翻出了自己之前丢在這的刀。她習慣不好,丢三落四的,幹脆一次性從裝備部領了十把一模一樣的刀,随去随用,用完就丢。
“裝備部出品,質量有保障。”白鹿浔拔出來一瞧,刀刃锃亮,照得人影分外清晰,便收刀反手丢給楚子航。
接住刀的楚子航想說不隻是沒武器這個理由,裝備部也說過給他備用的刀先用着訓練。
他隻是和女孩一樣覺得沒意思,不論出風頭、會長身份還是小弟迷妹,都不是他要的。
“讓我看看你長進了沒。”白鹿浔說。
他的話被截在口中,頓了頓,站起身道:“能指點嗎?”
“那我不是資敵了?”半個身在仍隐在陰影中的少女笑了下,“看你表現。”
得到的回應是楚子航一言不發轉身從窗台一躍而下的背影,如她所說,快來不及了。
白鹿浔哇哦一聲,心想師弟一如既往是人狠話不多的實幹型,她又拿出手機給施耐德發消息,邀請孤寡老人遠程觀戰。
“我給您的學生找了個加練項目,不用謝。”
收到短信的施耐德一頭霧水,等收到了曼斯坦因的群發投訴郵件才知道自己新出爐的學生一聲不吭參加自由一日砍爆學院防火栓,差點把校長最愛的百慕大草坪澆成濕地。
……
“狙擊手策應,剩下的人壓上。”恺撒有條不紊地通過耳麥下令,手上狄克推多擋住對面獅心會會長的攻擊。
今年兩邊老大面對面的時間提前了許多,去年學生會缺兵少馬全靠恺撒一人拉扯,到後面幾乎是獨自一人面對獅心會。
但今年一批獅心會的精英畢業退出不能參加自由一日,去年的會長今年大四自動卸任去實習了,新任的家夥去年便不是恺撒的對手,很快顯出頹勢,簡單到讓恺撒覺得有一絲乏味。
突然他注意到有個人正快速朝場上襲來,恺撒微微皺眉,問道:“你們的新人?”
“什麼?”該會長不在狀況内,應接不暇中哪有空關注場外,懷疑是恺撒的陰謀,半點沒往那邊看。
下一秒,恺撒的攻擊忽然加快,快到仿佛能劈開疾風,刀幾乎是隐形了,同時輕笑道:“我預感來的人會很棘手,你該下去了
楚子航到來時,看到的便是前幾天面試他并表示他未來可期的學長倒在地上的樣子,胸前是血色彈口。
“你們有一名很厲害的狙擊手。”他說。
“當然。你是獅心會的?”
““很快就是了。”楚子航拔刀,随着刀身出鞘照影日光,本人也如名刀展鋒芒,氣勢節節攀升,冰涼又銳利。
“等下。”恺撒揭下面罩,金色長發披散下來,幾縷垂在臉頰邊,目光冰冷,開口道:“報上名來。”
“楚子航。”
“恺撒·加圖索。來個賭約,我赢了的話,要你手上的刀。”恺撒說,“你可以提出自己想要的,隻要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