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昭霖:“一些下三濫情話。”
“反應那麼大?”
“再問我反應比這還大。”她蹙了眉,“我精神不正常。别惹。”
簡煜舉雙手後仰,“我不問了。”語罷撺弄覃舒,“回不回去?我看排球比賽。”
覃舒:“你出去。我跟昭昭單獨聊聊。”
“我在停車場等你。”
待簡煜回避,覃舒找到和蔣昭霖獨處的機會。
她挑來掃帚畚鬥清理狼藉。許是濕度高,散落的花瓣粘地磚,經踩踏形成剔不掉的斑塊。
覃舒拿水果刀摳。蔣昭霖整一松弛感,自顧自談起在惡/魔/島的經曆。
“救我那男的蠻帥,個兒高,淺淺估計一米九,關鍵是力氣大,你不知道他徒手能把牆劈開。而且他還會槍法,我說的不是那個槍法,是真槍實彈——”
她亢奮比了個狙擊,挨覃舒一指彈,瞬間老實了。
“你跟警方隐瞞了。對嗎?”覃舒問。
蔣昭霖無所謂,“我能隐瞞什麼?”
“實話告訴我。對嗎?”
“……”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你沒提放血一事,也對被拍攝閉口不談。他們錄制你被放血的視頻,或做成直播,一邊要挾我一邊牟利。”
蔣昭霖揚眸,驚愕:“你怎麼知道?”
覃舒笑了:“因為我也隐瞞了。警方在我們二人中盤桓,問不出所以然。”
……
三天前。堪察加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
海鳥鳴啭,栖息一塊擎天海蝕柱。
苔原上盤踞些流風遺迹的小型住宅樓,地衣一路平展。于雲層間若隐若現的維柳欽斯基火山冉冉綿延,圍攏蕭瑟港口。
耗子買了黑麥列巴和熏腸,就着牛奶填肚子。
他給蔣昭霖掰了塊列巴,蔣昭霖噎得翻白眼,差把“不是人吃的”寫臉上了。
“俄羅斯都吃這嘛?”
“對。”耗子介紹,“黑龍江也有引進。”
蔣昭霖下颌關節要紊亂了:“硬得能當兇器。”
礙于失血多,長途跋涉體能跟不上,她逼自己吞咽數口,八分飽作罷:“不吃了。能活着不錯了。”
斜睨,亞寒帶十五度天,耗子穿件黑T。蔣昭霖懷疑他有戰鬥民族血統,渾然天成的果決使他具備與殺手萊昂相似的凜然,穿梭于人海,格格不入。
喧嚣的集市,男人向她道來堪察加小城曆史:“美蘇冷戰,堪察加還是蘇/聯太平洋艦隊的基地,直至蘇/聯解體才随經濟改革開放。”
蔣昭霖問:“你來過?”
“對。曾叔有朋友做漁業。”耗子說,“他興緻大,跟着學兩招。”
“你是他兒子?”
回憶同曾萬侯的碰面。他貌陰柔,骨相好,屬實南方美人胚,再上了年紀,鬓發摻銀絲,不乏詞人墨客的風雅。
“不是。”耗子辯解,“我是他養子。”
“他沒結婚?”
“沒見他近過女色。”他一本正經複述,“柏老闆講,曾叔是個同性戀。”
他想了想,補充,“可我也沒見他近男色。”
蔣昭霖差一口牛奶噴出。
“我是孤兒,父母早亡,他收養我那年我才六歲。他三十三,不準我喊爹,要喊叔。”耗子說,“所以我喊曾叔喊到現在。”
“你倆差二十七了呀,你現在十九,他豈不是——”四十六了。
快半百,道理該有中年的疲乏;可曾萬侯精神矍铄,似憑仗什麼力量超然自足。
“嗯。”
她唏噓:“你沒少摻和他的勾當吧?”
“曾叔原來不幹這個的。”耗子拐入一條小徑,告示牌底的雪被他高幫鞋踩成泥水,“他在A市一小縣當村委會主任,攢了錢,再入股瑞業,做合夥人。”
“他不是沒讀書?”能做主任?
“沒讀書也能當官的。”他口無遮攔,揭的黑幕把蔣昭霖聽得發怵,“村委會主任由村民直接選舉産生。九零年代末,農村不景氣,曾叔挨家挨戶送禮。别的候選人送米送油送煙,他一戶人家安一台彩電,算是昭告整個村,跟他曾萬侯能吃香喝辣。至于曾萬侯何人,他們沒聽過,曾叔派人散播他是個赴美留學生的假消息。其實嘛,曾萬侯這名兒還是他自個兒取的,聽得教//yuan一句‘糞土當年萬戶侯’,誰都不懂意思,就曉得這話是教//yuan講的,有文化,曾萬侯這人定當知書達理……曾叔跟我講時笑岔氣,他說萬戶侯是對權貴的蔑稱。但我聽不懂。安彩電的錢哪兒來的也不清楚。他沒提過。”
純粹瘋子。
不知因氣候冷峭或男人語調平靜,蔣昭霖起了雞皮疙瘩。
朝前望。地方警察局孤零零坐落寬敞的巷尾。倆警官倚石柱,喝酒談天。
耗子下意識藏匿黑暗中,搡她,猶豫又摘下項鍊塞給她。
金項鍊質感滑膩,摩挲亦能感知鍊節顆粒。當她掌心收束,餘溫順脊髓曼延,些微酥麻。
耗子深深凝視她,仿佛要将其烙印腦海:“曾叔給過我一條項鍊當信物。他私心不願我在惡勢力角逐中摸爬滾打一輩子,原話講,若有誰能讓我私定終身,那就走吧,從這裡出去。”
他繼而望向不遠處開懷暢飲伏特加的警員,“走吧。回家吧。”
蔣昭霖定定地。
耗子往小巷撤了一大步,仍催促她:“走啊。愣着幹嘛,我也回去了。”
呼。
女人越過雪垛,拽他衣襟,偏頭吻了上去。
蜻蜓點水的一下。
耗子瞳孔驟縮,恍惚。
他試恢複冷靜,無濟于事。分離刹那,摟的全然是空氣。
一抹熾盛的笑意即逝。蔣昭霖轉身跑向為日光曝曬的警局。從小魚際肌走漏的金項鍊随颠簸熠熠生輝。徒留他一人伫立暗巷,摸着溫熱的唇,惘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