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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fit(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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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環境感染,曾萬侯情不自禁高呼,既像戲劇即興拿腔又似同蝼蟻般的流民們施教,全然沒意識到前半句話還沒落地,“……懷揣對上帝的敬畏之心,在末日來臨之際方可踏上諾亞方舟!正如創世紀所言:‘你要用歌斐木造一隻方舟,分一間一間地造,裡外抹上松香。方舟的造法乃是這樣,要長三百肘,寬五十肘,高三十肘’……”

李廣濤聽不下去,挂斷了電話。

……

僅穿一件灰亞麻襯衣的覃舒頂倆黑眼圈行過長廊,不時與擡着擔架來往的衛生部成員擦肩而過。

長廊逼仄,随處可見被鞋底踩得泥濘的血漬,擔架上受了傷的收容者呼天喊地,散發一股血與土臭素糅雜的濃濁氣息。

她無暇顧及數量驚人的傷者,鑽進萬頭攢動的露天集會大廳。

原是二十世紀中葉建造的工人俱樂部被改造成集會聖地,低窪的露天場所由外向内凹陷,猶如被抽象了結構的古羅馬角鬥場,富有科技感的混凝土鋼筋筆直戳向天空,上寬下窄被一個圓環收束,圓環切面有一段紅漆寫就的俄語:所有的藝術家應該進入工廠,在那裡才有真實的生命。

曾萬侯自顧自抿着紅酒。

在他身畔,執行部部長胸前扣着一柄拳頭大的徽章,正忙着登記什麼。一條蜿蜒的隊伍順石階一直排到桌前。最前排的高個子青年被打瞎了一隻眼,瞠着另一隻渾濁的眼叽哩哇啦嚷嚷。

覃舒撥開人流,見部長一筆一劃記着排隊收容者的編号。

“你!過來!”

隊伍末,負責維護秩序的執行部成員對不遠處被圍在看客中間的女人命令。

獲勝的女人撒開匕首,拖着崴了的腿掩飾不住雀躍。

“排隊,下一個名額是你的了。”

落選的男人仰面止不住嗚咽,他的鎖骨到小腹開了一道猙獰的疤,正汩汩冒着血。

套綠袖章的衛生部成員手忙腳亂把他搬到擔架上,擡走。

下一組上來了。一個拎鋤頭,一個提着锃亮的菜刀。做裁判的執行部成員舉起紅旗,把口哨叼到嘴邊。

曾萬侯放下高腳杯,點了根煙。

覃舒三兩步上去,提起杯,照着他腦門掼。

啪。

混亂的場面頓時安靜下來。做裁判的驚得忘了吹口哨。

曾萬侯“啧”得吐掉濕透的煙;執行部部長擱下筆,好整以暇等覃舒吃癟。

覃舒胸膛劇烈起伏:“不是說好抽簽選優先離島的收容者嗎?現在搞決鬥這套,你出爾反爾?”

曾萬侯理了理因浸透紅酒發脹的大氅,陰恻恻咧嘴:“我服了。難不成是我出爾反爾?”

他指了指底下多少挂了彩的收容者們,“集會征求過大家意見,最終決定決鬥選出首批離島的人!而且,這是最公平的做法吧?!武器是根據個人身體素質分發的,有本事有信念想活下去的我就給他們優先離島的資格!很公平吧!?”

末了,又朝排着隊的吼,“很公平吧!?”

三三兩兩飄來些附和。

覃舒轉向提防她的收容者們,铿锵有力喊話:“負傷将會增加感染病毒的風險,為各位安全着想,懇請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

“小姑娘,不如先管好你自己吧?”不知是誰被逗笑了,引得一衆唏噓,“都這節骨眼不逃,何時逃?”

“但凡島上還有一個人,我就不會走。”覃舒堅定回複,“我會一直留到最後。”

加入唏噓的收容者更多了:

“救世主嗎?”

“看起來挺正常,難不成是個瘋子?”

“應該是瘋的吧?正常人誰會來我們這兒?”

“可别說,當代大學生,理想主義。”

“我捅死過一個小女孩,跟她差不多大。”

“妞長得挺俏,不至于出來賣……”

“若你們好奇我出于什麼心思幹涉你們的生活,我将告訴你們:你們所接觸過的Touch,即一款匿名直播平台,是我研發的。”

即便耳聞此起彼伏的質疑,覃舒仍繼續道。遙遙相望,她單薄的身形似為群衆托舉,巋然得像雕像。

“因此,我有權管轄島内事務。嚴格來說你們應該歸我管,而不是這位有名無實的‘曾經理’。”

質疑再退潮,四周又安靜下來。衆人不約而同望向不置一詞的曾萬侯,亟待他的反應。

曾萬侯發自内心笑了,站起身。

“諸位!”他清了清嗓子,慢性肺病緻使的粗濕啰音使得他嗓音分外尖銳,“覃舒小姐說的沒錯。你們之所以擁有當下生活得歸功于她,是她研發的直播平台Touch讓你們有機會歡聚一堂,開啟新的人生,因此——”

他拖長了音,為不可控的發展興奮得燥熱。

“——若你們願追随她,相信她能解救你們,帶你們逃離瘟疫、逃離災厄,就放下你們的武器,站到我的左手邊。對,就是靠近有紅字的這面牆。有誰!?——”

所有藝術家都應該。

覃舒向褪色的正體字眺去。她讀不懂,卻無由來地感傷。

底下人頭攢動,新一輪質疑又開始了。她的左手邊空空如也。

僅有小部分人注意到覃舒逐漸低垂的頭顱,蟄伏于她的意志忽的熄了,變成一團任誰都能踩踏的煙蒂,又在預料到必敗瞬間回光返照般噌得迸發耀眼的光芒。

她昂首環顧人群,回想駕船潛逃卻遭遇暴風雪轉死溝壑的陳允,自嘲地勾了勾唇。

而後,一個老婦往邊上挪了半步。

此番微不足道的動搖在高台上如此清晰可見,竟把曾萬侯也吸引去。

随着他視線的偏移,衆人一緻朝老婦人看去。

她戰戰兢兢放下分發給她的斧頭,“我不想、不想死……”

“我也不想……”

缺胳膊的老頭走到老婦身旁,慚愧地低下頭,把鋸子放在邊上。

人群一陣迅猛的騷動,不少拖家帶口的跟着出列。

“我放棄。”

“決鬥是行不通的,萬一我受重傷了。孩子怎麼辦?”

還沒有站出來的人們見證喪失公信力的權威,感到極度恐慌。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甯可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嗎?”

“決鬥行不通,生死存亡關頭搞内讧,我不理解。”

“我就想活命。”

“本來我就反對決鬥。”

“你什麼時候反對過?”一個剽悍的男人看到同伴退縮,喂了他一個拳頭,“**牆頭草一個!”

挨了揍的同伴吃痛大喊:“你去支持曾萬侯吧!你去支持他吧!就**幾艘破船,學西方搞什麼決鬥,萬一受了傷人送出去早涼了,你聽他騙!”

一語道破天機,這下子猶豫的人們紛紛站到了覃舒那邊。

“到底誰提議要決鬥的?”

“誰知道啊?我就不支持!我甯可抽簽,抽簽選人,公平又不出差錯。”

“抽簽落選沒關系吧?決鬥輸了我命可就沒了。”

“不是你們提議決鬥嗎?”

“誰**要決鬥了,不是你要求的嗎?”

“你**能不能别血口噴人啊?!”

已被選中首批離島排隊登記的收容者們耐不住了,猩紅着眼紛紛拾起武器,撲向站隊覃舒的收容者。

“不是都約好了嗎?出爾反爾算哪出啊!?”

吓得方才猶豫站隊覃舒的收容者們又跑回原來的位置,生怕流了不必流的血。

台上的曾萬侯慢條斯理打理肋下大氅。

執行部部長本想請示平定騷亂,見上司流露一抹怪笑,便偷觑覃舒。

覃舒挺得筆直,直得發僵。

她目視因她而起的騷亂,相見的兵戎扭曲了東亞人輪廓模糊的五官。

他們身着别無二緻的工裝,發式也系同一托尼手筆,黃皮膚與黑眼睛猶林間飄忽的鬼火,忽而交彙,忽而離析,忽而洶湧澎湃,忽而被無數尖銳的枯枝搗作平實的壤土。

與此同時,她察覺背後微弱的歎息,确信他想讓她瞧瞧這份無解的試題。

這一幕與她所堅持的匿名社區有何不同?

替人們摘去面具,他們就能順應天性嗎?

若他們本就沒有天性呢?

——觸摸宇宙,覓見屬于你的天地。

如果……如果人就是環境的産物?……如果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的,他們想要什麼;如果他們也在等待有誰為他們指明一條道路,而不是任由迷惘、驚懼、憤怒等形形色色的情緒推動他們前進,那麼“觸摸宇宙,尋覓自身”的開端便是痛苦的根源,東奔西走到最後他們會發現,屬于他們是一片荒蕪,他們不得不聽命于環境,淪為上帝擲下的色子,去否定已被證實的、否定自身,僅是渴求有誰為他們指明……

覃舒擰動嗓子眼,擠出幾乎不屬于自己的聲音:“……夠了!”

人群仍在騷動,像一架不聽使喚的機器,齒扣着齒,一刻不停的轉。

她受夠了無規矩的變數,歇斯底裡吼,“夠了!想活下來就聽我的!通通聽我的!我讓你們活着!是我讓你們活到現在的!敢違抗命令的都逐出去!現在聽我的,放下你們的武器——”

……

孟雪雁跟曾萬侯談清帶王止他們上島的時間。

下個周六。

王止去取修好的電腦,開機,查收他給簡煜的小型對講機信号。

簡煜用摩斯電碼擰了一段話:請往這個位置找覃舒。切勿報警。

發送端在惡/魔/島,與覃舒的坐标信号無異。他把消息轉達李廣濤,後者急得團團轉,問他:此外還有沒有别的消息?

“沒了。”王止縮起脖子,嗫嚅。

天知道是他沒攔住簡煜。就沖簡煜單根筋的脾氣,追着覃舒上惡/魔/島,沒搗個天翻地覆都不科學。

李廣濤牙關緊了緊又松了,不打眼的小動作流露難啟齒的哀愁。王止很聽話地不再聒噪,等到對方問:“你哪時和簡煜認識的?”

他一闆一眼回:“校友聯誼會。”

“大學?”

“我上學,他已經工作了。”

“Z大?”

“對。”

“你知道——”李廣濤又緊了緊牙關,“你知道,他休過學?”

王止清楚他想問什麼,“我是個黑客。”言下之意,他了解全部真相。

王止那麼直接,倒叫李廣濤無語了,他又斟酌,“那你知道——”

“我還知道惡/魔/島上有他的仇家。”

“你——”

“若不是情況緊急,我是不打算對您說這話的——”

王止垂眸,熒屏散發的輝光為他側顔鍍了層類似賽博朋克的黛藍色薄膜。

若覃舒在場,聽聞他自白,定會氣得搖他古靈精怪的腦袋:你小子到底瞞了多少?簡直腹黑到姥姥家了!

他單是狡黠地咧了咧嘴,一顆小巧虎牙便魚躍唇角,而他自命不凡的神态近乎沒多大變化:

“我就是給警方發郵的可可,所掌握的線索不亞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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