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白拉着林施微快速走過,才跟她說:“我娘生我的時候難産去了,我是被舅舅拉扯着養大的,他隻比我大七歲,所以既像哥哥又像娘。他就愛和人玩鬧,說的話别放在心上。”
林施微笑着搖頭,“我和你差不多,我娘每天都不知道忙什麼,是姐姐帶大了我。姐姐也和别人不太一樣,是個很博學的人。”
原身這個姐姐,别人小時候哄孩子講的都是神鬼故事,她講的卻都是些“最早的時候人們用動物的腸子綁了石環當投石索”,“這啟發了人用麻、草做繩子”,“繩索編織在一塊就有了網,可以漁獵、捕獸”,“後來人學會了編制籃筐,偶然間學會了紡紗。”
是個科普小達人,可惜幼小的原身并不怎麼喜歡聽。
剛孵化出來的小蠶黑乎乎,像一個個小螞蟻。
“你别看它小,這小東西可能吃了,得不停口地吃上二三十天,隻要吃夠了,就會進入‘眠’期停食不動,等眠醒之後,它就像換件衣服一樣蛻一次皮,四眠之後就徹底長大了。”暨白笑得一臉寵溺,“它們不僅吃的多,拉的也多,一兩桑葉能拉出來半兩蠶沙。不過蠶沙也是肥田的好東西,堆積在桑樹底下,能讓桑葉年年長得旺。”
“有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蠶寶寶就會僵硬,體表長出白色絨毛,我們都叫它白僵蠶。這種蠶要及時埋掉,不然一個匾裡的其他蠶寶寶也會這樣。不過白僵蠶化痰清熱,也是能入藥的。”
“舅舅跟我說,蠶乃是通天的引路神,所以咱們才用其絲織成衣物,以事鬼神。”
這些東西她以前也知道,但是看那些織人織紗就會覺得無聊,聽暨白再講一遍卻覺得很有意思。
到了晚上,剛回到家中,就見她媽闆着一張臉,手裡拿着一條鞭子,看見她回來,騰地一下站起來,“一天天的不着家,不好好學織,你幹什麼去了?”
“去桑家了。”林施微站在門口沒進去。
“去他們那裡做什麼?”
“看他們養蠶,挺有趣的。”
“那有什麼好看的?”
“我想知道咱們織的絲怎麼來的,自然就去看了。”
“都是些奴隸就能做的事情,能學到什麼真東西?”她娘嗤笑,然後突然握緊鞭子,“可别是被什麼野男人給勾了去吧?”
林施微眉毛一挑,沒有說話。
她娘看到她這近乎默認的态度,鞭子一下子淩空抽來。
“你不許再去找他!”
林施微邊躲邊反抗,“為什麼?”
鞭子抽在空氣中的聲音越來越尖銳,“怎麼,現在母親的話你都不聽了?”
簡直有毛病。她是小學生嗎,因為早戀問題被老母親暴打?
不過林施微冷靜下來想,時下培養一個織人相當費功夫,不可能輕易讓她嫁出去。所以她這個老母親應該是看到自家女兒不着家,害怕她有了心上人非得嫁出去才這麼着急。
想明白了此處,她忙大喊,“母親,你放心,我不會嫁給他的!”
她娘抽了這麼一大會,沒抽到人,反倒把自己累的氣喘籲籲,知道女兒大了,正是青春少艾的時候,掐着腰倚在門邊,“好。你記住了,男人的話不可信,而且還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死了,你可不要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放在織紗上才是正經!”
難為她氣都喘不上來了,還說這麼一番大道理。
“好好好!”
經過這一頓,林施微照舊每日去桑家找暨白,但是每天回來,會給她娘和姐姐帶回來一束野花,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可見不論什麼樣的女人,即便是闆正嚴肅如她母親,随□□發呆如她姐姐,看見送給自己的鮮花,也都會心花怒放,開心一些。
難得對林施微露出一個笑容,她媽媽也沒那個氣勢對她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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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眠以後的蠶寶寶胸部變得透明,先在蠶簇上尋找一個适當空間,随着頭部的不停擺動,會從嘴部下方的吐絲器噴出液體,液态蠶絲遇到空氣立刻凝固成一根蠶絲。
“它很聰明,會先吐出亂絲固定蠶繭,排空體内的糞便尿液,繼續吐絲就會結成一層繭衣,就像現在這樣。”暨白指着一個初具繭形的蠶繭,陽光透過白絲,可以看見蠶寶寶後背彎着,在狹小的繭内有節律地左右擺動,按有規則的S形或8字形曲線進行吐絲,“大概要兩天左右的時間才會将蠶絲吐盡,一個蠶能吐出上千米的蠶絲。繭完全成形以後,蠶寶寶會在繭裡再一次蛻皮,變成蠶蛹,咱們就該忙着缫絲了。”
“倘若不能在這幾天時間缫絲,繭蛹就會化蛾,蠶絲也會成為斷絲,一個雌蛾能産下二百多個卵,所以不需要留下太多的蠶蛹讓它們羽化成蛾。”
林施微看着排列的整整齊齊的蠶繭,想象了一下它們通通羽化成蛾的樣子,也難怪古人會神話蠶,進而神話桑樹。
過了兩日,便到了暨白說的要缫絲的日子。
林施微正準備出門,姐姐突然找到了她,眼中閃動着奇異光芒,“妹妹,我有一些想法,你今日不要出去了,幫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