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暨白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說,說完的那一刻,隻覺得身輕似仙,如在夢中。
璃咯咯笑出了聲,宛如銀鈴般悅耳,暨白隻覺得這便是人世間最美妙的聲音了。
他心中既有欣喜,也有一種自己趁她落魄偷竊了她感情的隐憂。但是他做不到光明磊落地拒絕到了自己手中的月亮,隻能在心中暗暗發誓,倘若有一天阿璃後悔了,遇上了她真正想相守一生的人,他定然盡自己全力放開她,支持她,給她自由。
但在這之前,便由他來守護自己最愛的女人吧。
打定了主意,暨白心中此刻忽然湧起一股幸福的感覺。望着阿璃純淨的臉龐,不禁遐想,等他們有了孩子,他就不去城牆頭上幹活了,用積攢下來的錢在家附近買些田地,養活阿璃和孩子。到時候他侍弄田地,阿璃會在一旁為他遞水送飯,孩子也會在自家田裡玩耍。春天來到的時候,他就帶着阿璃和孩子去山裡打獵去。
越想,越明白了,原來在他心底深處,還是那樣眷戀着一個家。
他突然很感激璃,感激她的出現,讓他那顆冰冷孤寂的心又跳動了起來。
兩人在這裡都沒有親朋故舊,便以天地為證,在阿璃的房子裡拜堂成了親。
暨白帶着阿璃去取他攢的錢。
兩人來到山林中,在一棵兩人合抱都抱不過來的構樹下面,挖出了一個陶罐,裡面裝了滿滿一罐銅貝。
沒想到他還挺能攢錢,就這麼一罐,能夠一個平民家庭花用一輩子了。
不過。
“你這藏錢的法子,倒是和父親類似。”璃喜滋滋地将陶罐抱在懷中,又靠近暨白,把他一隻手臂拉出來,環在自己腰上,徹底遮住盛滿了錢的罐子,“父親也把錢藏在了山裡一棵樹下,若是有一天咱們能回王都,将錢取出來,那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暨白見她“見錢眼開”的樣子,心裡也歡喜非常。聽到她說起以前的事,心中不禁黯淡下來。聽說她父親曾是大王近臣,他家中以前雖是執事,卻也與她家相去甚遠。若不是她家中落魄,又怎麼輪得到他來保護她?
精光在眼中閃爍,暨白搖了搖頭,不管如何,如今守在她身邊的,就是他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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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岩又被判處徒刑來到了幾人,其中有一個少年,氣質明顯與其他人不同,舉手投足間透着不凡,想必不是官宦後代,也是貴人近侍。璃隻覺得他有些面善,便不禁多看了兩眼,卻沒注意到臉色瞬間冷了的暨白。
“阿璃姑娘,你未婚夫來找你了沒?”正當璃暗思着這少年到底是誰家的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璃定睛看去,原來是以前押送她來傅岩的小事砦,如今又押送了一批人來,見到阿璃,便問了句。
璃連忙看了暨白一眼,見他眼神冰冷比往昔更甚,忙笑着圓場:“他沒來。想來我家中落魄,人家看不上也是正常。如今我在這兒遇到了夫君,他是個平民。王都的事與我們也無關了。”
砦這才看向了她身邊的暨白,見他少了一隻手,知道他即便是個平民,以前也定然犯過事,心裡有些可惜。早知如此,當日就該把那件絲綢衣服給要來了。越想越不甘心,有心想在她身上找不回來,可是她如今身上穿的是麻衣,嫁的也不是什麼好人家,想來也不好要來錢了。
心中盤思着,便對上了暨白的眼睛。這人明明沒有什麼不恭敬的舉動,那眼神卻讓人不寒而栗。砦心中一凜,身上打了個激靈,便搖了搖頭,與人交接去了。
“阿璃,你先回去吧。”暨白的語氣有些生硬。
璃縮了縮腦袋,想到之前自己編造的未婚夫的事,有些心虛,但趕緊小聲解釋道:“怎麼了?其實我沒有什麼未婚夫,當時不過是為了自保騙他編造出來的。”
暨白抿了抿唇,餘光看了剛剛徒刑而來的少年一眼,嘴角勉強勾起,“我沒事。阿璃,這裡人多眼雜,你先回家吧。”
璃看了看因砦帶犯人而來亂糟糟的城頭,點了點頭,“那好,等你回家我再和你細說。”
暨白看着璃離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卻并未消散。他不喜歡璃看那個少年的眼神,更不喜歡少年看向璃的目光。
傅岩偏遠,平民百姓多有刁蠻。城牆這裡的人多是征役來的,隻有少數徒刑犯人,也多是窮兇極惡之人。
他之所以能在阿璃第一日來這裡就注意到她,自然是因為她身上鶴立雞群的氣質,仿佛一堆泥巴中長出來的鮮花。這樣的氣韻不是這裡能養出來的。
所以他面對阿璃的求愛才會這麼自卑。但是比起别人,他自認是更勝一籌的。
但是,今日他見到了另一個有這樣氣度的人。
這個少年身姿挺拔,眼中雖然溫和,但他能看出隐藏其中的溝壑,那是見過大世面,心中有大見識才能蘊養出來的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