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呼喊聲從遊廊的另一端傳來，大敵當前的艾薩斯坦斯大驚失色，反射性去看伽納的臉色。後者卻依舊平靜，不緊不慢的回應。

“我在這，親愛的。睡不着麼，可惜這裡的夜色，也不如從前那麼好看了。”

而沐恩已經迅速收斂獸形，回歸常态，乖巧無比的跪立着，賺足了同情。

果不其然，穿過西璞樹的羲姬才遠遠看到他們，就一個健步掠了過來，擋在他身前，面龐堅毅。

“姨母，他是我留在這的，不關艾薩的事。我還處置了那對讨厭的廚師和仆役□□，他們無視我的要求，是罪有應得。”

看伽納隻是注視着焦急的羲姬，似乎有些失落，艾薩斯坦斯急忙開口解釋：“小殿下，伽納殿下她并不是……”

“……”伽納長長呼出一口氣，将羲姬抱起在懷中，向中庭的花樹走去。“既然是小殿下看中的仆役，就由小殿下來處置吧。”

艾薩斯坦斯見狀，揮手令沐恩離開，後者心緒複雜，對着那背影深深拜伏，而後無聲的消失在遊廊的陰影中。

“我不是有意對你大聲說話的，姨母。”羲姬與伽納一起坐在花樹下的長亭中，心中惴惴不安。“我忽然醒過來，以為你不見了，我很着急。”

伽納思慮萬千，但在羲姬面前，她習慣于掩飾。“明白，小羲姬不敢自己睡覺。看來我讓艾薩斯坦斯留下來，真是正确的決定。”

“那是不是我承認這一點，姨母就會留下來多多陪着我了？”羲姬擡頭望着伽納，金色的眼瞳輕顫。

雖然慣于掩飾，但伽納有一個其他長輩所不具備的特點，她從不因談話對象是孩童，就随口說出一些善意的謊言。

比如她會在羲姬問起其他皇子們時轉移話題，但如果她已經知道了真相，她也會直說何為死亡。

對于精靈來說，就是重新化為元素，失去一切。

“很抱歉，羲姬，姨母無法對你做出承諾。世上沒有能夠永遠陪伴着你的事物，唯有你自己，你的記憶，你所走過的路，他們組成了你，也會陪伴你直到生命的盡頭。所以，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你的記憶，放棄她，也就是放棄了一部分自己。”

羲姬的眼神已不再懵懂，她和她的祖國一樣，從平坦的道路踏入了荊棘，唯有這些荊棘，才能使她不斷成長。

“姨母，你好像變老了，可我們才分别沒多久。不過沒關系，姨母，我明白的，你不能将所有時間都花費在我的身上，我也不能，所以我們能夠在記憶中相互陪伴，哥哥們也一樣。在我思念着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像是來到我身邊一樣。”

她牽起伽納的手，輕輕婆娑。

“姨母要走了，是麼？”

“是啊，我們才分别沒多久，可你已經長大了。”

伽納點點頭，她們在庭中擁抱彼此，夜風微暖，樹葉上的積雪融化，如同淅淅瀝瀝的春雨。

她終究沒有聽從姐姐的安排，而是連夜返回幽夢澤，如王後所說，她不能離開孤軍奮戰的地方。

羲姬抱膝坐在被風穿過的亭中，喚來了艾薩斯坦斯。

“把他送到秩序衛隊去吧，戰場上需要這樣的軍士。如果他還能夠回來，那就證明，他有資格留在我的身邊。”

“是。”艾薩斯坦斯如釋重負，腳步輕快的離開。

伽納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雲層中，此刻的她們還并不知道，再次見面的時候，将會是刀光劍雨，将會是數千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