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吧啦,油還在炸。
她撲哧一笑,習以為常跟個沒事的人一樣,又跑到前頭:“沒事,火不要太大,我慢慢炸,當廚子的,哪能怕‘下油鍋’?”
她也就是開個玩笑,誰料溫景聽後卻是瞪大了眼,直接将她拉到身後。
“我來炸,我皮厚。”
顔欣好笑不已,見他一臉執拗,幹脆叮囑:“你來也行,慢慢滑下鍋,注意翻面,筷子不要沾到水,慢工出細活,咱們不急。”
炸豆腐不需要太多的技術含量,加上溫景的性子本就耐得住寂寞,長時間等待,也不會太浮躁。
她索性将活交給溫景,在一旁看火,順帶熱一下早餐當午飯。
饅頭更是切片,在另外的小鍋油炸,金黃的饅頭片,霎時成了女兒心頭愛。
家裡的油水、飯菜香氣、笑聲,是往年從來沒有過的。
鍋前幹活的男人,習慣性微蹙的眉,眉目也漸漸變得溫和,手裡的動作越來越穩,顯然已經漸漸上手。
顔欣見狀,幹脆出了竈房,将燒完的煤炭廢物利用,不多一點,全倒在了菜地裡沃土。
她再次進屋時,溫景已經将所有的豆腐炸完。
溫景見她進來,不禁心生感慨:“五斤豆腐也就兩塊錢,居然炸了這麼多豆腐,就算加肉小炒,一道菜成本最多5毛錢。”
顔欣搖頭:“不止,人工、油鹽柴米都要錢,成本起碼得七八毛,賣一塊五正合适。”
溫景點頭表示同意,自家的飯菜分量夠足,工人們幹的都是重活,最需要大口吃飯大口吃菜,重油重鹽補充體力。
工人一天工資十塊左右,如果隻吃兩頓飯,花銷也就三塊錢,而上飯館吃一頓葷的,再添兩碗飯,也要三塊錢,盒飯就便宜多了。
如果是以前的他,估摸着更省,中午打包一份回宿舍,吃一半,再留一半晚上吃。
不……
估計他舍不得買盒飯,兩個饅頭加鹹菜墊墊肚子,紮緊褲腰過一天。
溫景想起年少拮據的日子,視線落在一堆魚魚肉肉裡,再對上阿欣眉眼彎彎地笑,滿腔酸澀瞬間被暖流橫沖,許久才壓下心頭萬千感慨。
坐在竈火旁的顔欣,低頭一瞅手邊,卻是面色驟變。
時間已經不早,已經來不及等百貨商店的人送貨。
她匆匆吃了幾口飯:“阿景,你先帶孩子睡個午覺,我跟鎮上的西施豆腐坊訂了豆腐,你等會收一下貨,還有百貨商店的人會送桌凳、太陽傘過來,你也簽收一下。”
顔欣一邊收拾,一邊叮囑。
溫景哪怕想跟着去,也不得不待在家裡。
等會兒不僅收貨,妍妍太小每天又習慣了午睡,總不能讓女兒跟着出去暴曬。
顔欣戴上草帽,不由朝他一笑:“家裡的活,你還嫌少嗎?要是可以,就幫我把撚子和野菊花洗幹淨,一部分曬幹一部分留着,等我回來弄好吃的。”
顔欣不再多說,騎上車就走。
騎到村口時,她更是笑意盈盈,大大方方朝坪地上唠嗑的鄉親們打招呼。
衆人微愣,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不由自主笑着回了幾句,談笑間隻覺得溫家的小媳婦變得有些不一樣。
模樣還是那個模樣,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一人猛地一拍大腿:“對對對,肯定是做生意膽子大了,就是文化人說的那個自信開朗!”
……
顔欣頂着正午的太陽,風風火火來到攤位。
幾天下來,她的膚色又黑了一個度,她倒是不太在意。
前世夫妻倆租不起店面,每每夏天都是頂着高溫酷暑,冬天頂着寒風刺骨。僅僅是變黑而已,要不是怕曬破皮,連手袖都不想帶。
工人陸續下工,生意照舊紅紅火火。
顔欣一雙手根本忙不過來,要不是她前世有擺攤的經驗,恐怕顧客早就等着不耐煩,拍了拍屁股走人。
整個工地就她一個小攤,一個人至少做70人的飯菜,還不是大鍋飯,盤盤小炒保質保量,接連幾天擺攤,也不容易。
再則這幾天不是上縣城,就是去平鎮,每日奔波,她不瘦才奇怪。
顔欣權當自己進了高強度減肥訓練營,還是能掙錢那種,一張張票子塞進挎包,原本幹癟的錢包霎時充盈了不少。
她整個人又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開幹。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掙錢能不高興嗎?
此時此刻的顔欣,一頭披肩長發全部紮了起來,豎起的丸子頭更是包在帽子裡面,避免有碎發掉進鍋裡,乍一看還真有大廚的架勢。
工地上沒有準時準點的下班時間,大多也是輪流休息,直到午後兩三點,工人算是結束了午休。
顔欣也就變得空閑起來,她喘了口氣,取下帽子,擦了擦額間汗。
兩三小時,爆發式炒菜,頂着高溫是個人都不好受。
好在,總算是結束了。
她長籲一口氣,大口喝水,也算是忙裡偷閑。
她剛坐下休息一會兒,又看見領頭的幾個包工頭,不知道從哪裡拉來一堆青壯年,陸陸續續進入工地。
僅僅一天時間,工地上起碼多三、四十名工人,場面十分熱鬧。
沒有學曆、沒有背景,小地方的男人要麼選擇工地、要麼服務行業、要麼當學徒,但都沒工地來錢多。
工地附近消費低,也能攢些錢。
顔欣看了眼新搭建起來的活動闆房,猜測還得大量招工。
中小型工業區道路、廠房、綠化規劃等,起碼得兩三年才能竣工,工人也得兩百起步,如果要加快工程,三五百名工人也不是問題。
光是工地的生意,至少能堅持兩年!
哪怕工程竣工,到時候廠區招商,工廠商鋪興起,五湖四海的工人集結,就不用再擔心人流量。
她得盡快攢些錢,趁房價低在附近買房、買門面,做回老本行。
不過……
她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當年好像也沒聽過,河村附近有什麼有名氣的工廠。
大概是1999年,她和溫景開車回老家遷墳,墳在山上頭,工業區在河下遊,兩地相距太遠無從了解。
她倒是在山腰,看見附近有不少建築,工業區具體的情況,她也沒注意,當年正值創業上升期,忙得找不到北,壓根沒時間了解河村的事。
不過當時河村剛修好路,附近交通不成問題,平鎮靠近城郊的地方,還有一家中小型的玩具廠。
她返程下車的時候,還買了好幾袋小公仔。
一來批發價便宜,二來做宣傳,送給食客,送給孩子。
顔欣甩了甩腦袋,就算沒有名氣,起碼還是有工廠,村幹部都開始四處宣傳,聽說文件都下來了,總不可能有假。
顔欣樂呵呵洗洗刷刷半個小時,終于收攤完畢。
馬上就要秋收,她還得去趟地裡拔草,積少成多,每天處理一小塊地,幾天下來也能清理個七七八八。
等女兒過完生日,她就去割禾打谷子,最好糧食能将自家的堂屋囤滿,有糧在手啥也不愁。
顔欣越想越是開心,無奈來到地裡,又是愁容滿面。
她手裡握着一把草,看着稀疏的水稻,不禁歎了口氣。
以往一邊帶孩子一邊務農,地裡的活都沒有收拾好,再則老百姓靠天吃飯,先不說受自然因素影響,一畝地就算收成好,也賺不了幾個錢。
光靠這一畝地,養家糊口都緊巴。
現在政策還沒有管制,不如趁早拿來蓋房子,或者再附近圍幾個雞圈、豬圈,用來養殖家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