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溟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沉默了一會,她轉而又換了個話題:“應鐘。”
“嗯?”
“若我們有了孩子,你打算為他/她取什麼名字?”
應鐘打了一個激靈,從躺椅上彈起:“你有孩子了?多久之前的事?你何時發現的?我們這就返航!”
滄溟哭笑不得地将他按下去:“沒有的事……就是随便想想。”
應鐘癱在椅子上,緊握住她的手,神思不屬地說:“……都聽你的。應氏不需要後代,我們的後代隻會是龍兵嶼的新島主。”
滄溟輕輕笑了一聲,語氣變得缥缈而悠遠:“若我們有了孩子,無論男女,我想叫他/她‘槐序’,從木,意為夏日,主生發。”
應鐘怔愣地望着天空,沉默了半晌才道:“好名字。”
擁有漫長冬日的流月城将永遠留在他們心中,他們的後裔一定要像夏日一般朝氣蓬勃。
“但我還是覺得,轉世就是轉世,”滄溟低聲道,“來世再續的故事固然美好,可隻留命魂轉世,便不會再是同一人了。你将會有新的人生,新的際遇……”
“滄溟?”
應鐘心底一顫,将她的手又握緊了一些。
滄溟再一次笑了:“你閉上眼睛。”
應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聽話地合眼,聽着耳邊時不時撞到船身的浪花,和身旁女子的呼吸聲。
他聽到女子逐漸靠近,然後眼皮一沉,一個吻輕柔地覆于其上:“這些年,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很高興。”
“……滄溟。”
“嗯?”
“沒事。”
“滄溟……”
無人應答。
海浪聲音漸稀,萦繞在鼻端的幽香也逐漸消散,隻有眼前的溫暖觸感還殘留着。
他仿佛聽到女子的一聲悠然歎息。睜開眼,入眼是即将傾覆的流月城。一隻手掌大小的紫色冥蝶停留在他眼前,幽幽地閃着光。
冥蝶見他睜眼,扇動翅膀微微飛遠了些。他怔愣地伸出手,冥蝶落在他完好那隻手的指尖。
滄溟……
是你麼?
枯黃色的矩木枝葉随風飄落,還未及地便被勁風摧折,觸目所見的一切被包裹在冰霜中,是自偃甲爐開始運轉便已多年不見的景象。
夢醒了。
冥蝶圍繞他飛了幾圈,随即振翅飛向天際,飛向那遙不可及的蒼天與大海。
應鐘撤去法術,任憑徹骨寒冷将他浸透。他的眼睛一直追随冥蝶離去的方向,直到目之所及隻留下一片青白的天空。
飛廉可以去追尋來世的愛人,可滄溟卻不會再有來世。
多想永遠沉溺在那場過于真實的幻夢裡。好在,這一生即将走到盡頭,終于可以懷揣那些自欺欺人的想法,期望來世能再遇見你。
我期望,我們來世降生在下界的普通人家。
沒有絕症折磨,也不用承擔過多責任。
然後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生。
哪怕幾十年後便會走到生命的盡頭……
一滴淚還未流出便被凝結成冰。模糊間,他看到遠處夕陽漸沉,天地傾覆。
滄溟……夜安。
*
聞人羽一覺醒來,發覺樂無異并不在她身旁。
她推開房門,卻見樂無異背對着她獨坐在院内的石桌旁,擡頭望着月亮。
她走近幾步,發覺石桌上散落着兩件熟悉的偃甲,一個是靈力耗盡的通天之器,另一個是在靜水湖找到的蒼穹之冕,是謝衣留下的唯二兩件偃甲。
她記得樂無異今晚高興地說有了什麼新進展,然後睡前将這兩件偃甲放在了床邊的櫃子上。
聞人羽遲疑着停下腳步。
樂無異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停頓片刻,才回過頭來。
她發現樂無異眼眶有些泛紅,像是之前剛剛哭過。
“無異……”
“聞人,”樂無異聲音低弱,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看到一雙傷心欲絕的眼睛。
“我方才,夢到師父了。”
番外·平行世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