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升起怒焰。從男貴族大人到男自由民，誰都認同丢棄她們是天經地義的習俗，神聖的天父秩序：

劣等的次品，隻是肋骨而已。是我救了她們，她們該感激我、唯我是從。

可是，他直視一個個憤怒的瞳孔，錯覺好似被獸群圍捕，被按住尾巴的老鼠。

他的外衣在衆人的注視下被冷汗黏膩得團在一起。

本能催促他借着巡邏衛隊的保護、虜隸法的支持快速将她們處置。于是他迅速這麼做。

他揚起手中的鞭子，厲色維持權威，将虜隸們一同帶到市集标上價碼，驅趕推銷。

在這一次，事情發生轉折。

--

正處于青年時期的14号皮膚黝黑、身材挺拔健碩，手裡老繭密布，雙目堅毅沉穩。

她會保護自己和她人避開絕大多數對肉.體折磨富有想象力的刑罰。

每當鼻腔環繞自己和别人的血腥氣，14号會冷靜而活躍地思索一個問題：

女人為什麼被抛棄和放逐？

幼時聽到布道的牧師說，人類的社會地位由衆神賦予，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女虜的地位是衆神宣判的結果。

于是，從幼時往返于集市和行商巢穴起，她會看向矗立在城邦之巅的神廟或廣場上的神明。

男神雕像很美，眼眶炫麗的寶石自陽光下反射絢爛光斑；名貴的岩石撐起的軀體在最負盛名的工匠手中贲張流暢。

路過的人往往停駐在神像腳邊做出祈禱姿勢，抱以對精神圖騰的瞻仰。

14号并不像周圍人一樣恭敬，她的目光與解剖牛羊時無異。

有一座雕塑隻是臃腫的男生殖部位，但被稱為男神陳列在廣場中央。

14号在夜色中抛起一枚銀币。她并不去看掌心間扣攏的答案，而把它重新抓進指尖把玩。她的喉嚨裡發出低低震動的笑聲。

破壞力壓倒生産力成為主宰。

被衆人信仰的部位，不過是一團油脂，崇拜來自它分泌的暴力激素。

-

自從幼年清楚武力的重要性，14号就懂得了團結。

14号從幼年期、以身邊為起點，繞開監管和人身控制，在虜隸中組織聯系網絡，彼此協助解決困難。

縛送肉鋪、床榻，被不同欲望器官消化；重役、疾病、量刑；不公的裁決、暴力。這些時刻，就是營救出現的時刻。

她們不是次次都能成功，卻也不會盡是告密與失敗。發展的含義，就是在周旋中一次比一次更進一步。

擅長打獵的人會為大家狩獵食補，擅長打架和使用武器的人則分批教導同伴格鬥和對練。

她們吃飽喝足、強身健體，長久地活下去，然後做些什麼。

根系刺破岩隙，迎風霜吞雨露，将岩石碾碎化為礫土。這便是土地的誕生。

作為聯絡中樞，14号和同行者記得每一張同伴的面孔和她們的性格與經曆，在每一次考驗中抓住機會發展人力、填充武器庫。

在一位姐妹即将被賣出的前一刻，她們以武裝發動起義。

爆炸聲中，一列列牆壁碎成粉。

一批批女虜從高門大院裡逃走，又被另一批帶着武器接應的人支援。

她們在硝灰裡穿梭自如，像雪中奔襲、身姿迅猛的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