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撐着胳膊,擡頭望着漫天飄散的雪花,似乎有冰雪落在了她的眼睛裡,她不由自主地快速眨動着眼睛,忽然眼圈紅了,比雪花還要大的淚珠從眼眶中脫出的那刻就被風帶走了。
瑞秋吸了吸鼻子,但是溢出的淚水越發的多,眨一下眼睛便落了下來,風将它們帶着,落在塔尖的柱子上,磚頭上。
“我想我爸爸了。”她的聲音沙啞,随着時間而沉積下來的思念不斷地冒了出來,加深了她的痛苦。
她歪着頭看向停留在半空中的飛天摩托,突然朝着它伸出手。
“你會接住我的吧,西格瑪?”
“你要做什麼,瑞秋?”西格瑪突然發出了尖嘯的警告,似乎是檢測到了瑞秋的波動的情緒。
“我想要做一件很酷的事,我來到這裡時就想這麼做了。”瑞秋說着撐着地站了起來。這是大本鐘最高處的地方,再上面就是塔尖,隻有這一塊能夠落腳的平台。大本鐘的隔壁是威斯敏斯特宮,在夜晚時這裡除了路過的車輛毫無人煙。
這時就連高處的風都停歇了,仿佛在等着她墜落——安靜地墜落,放空她自己,從這95米高的高塔上一躍而下。
在瑞秋跳下去的那一刻,哈利下意識伸出胳膊奔了過去,“不!”
斯内普抓住了哈利的胳膊,他們抓不住那個自由而任性的孩子,但她依舊被接住了。
“哈利,冷靜下來!看吧,她沒有事!”
就像莉莎·杜平所說的那般,西格瑪會照看好瑞秋,人工智能在檢測到危險的那一刻立即操縱飛天摩托飛了出去,迅速計算她墜落的行程提前加速飛馳過去,将她接走,随後馱着她緩緩上升。
“人類可真是奇怪,悲傷時就會把體内的水分擠出來。”西格瑪忽然說,它很少突然主動發言,還是這樣的問題,雖然它的語氣始終毫無變化,但這句話本身就帶着好奇的色彩。
“我很少哭的,這很難控制得住!”瑞秋趴在飛天摩托上反駁,她擦了擦淚水,調整着自己的坐姿。
“原來你哭了啊——這就是淚水嗎?”西格瑪越發地好奇,“淚水便是人類悲傷的結晶,釋放這些液體後,人類的情感就會從低谷緩慢上升。所以你為什麼不高興呢?因為同伴的死亡嗎?”
瑞秋攥緊了手中的銘牌串,她鼻音濃重地說了一句,“我想爸爸了。”
“那麼要去見你的爸爸嗎?”西格瑪冰冷的聲音響起時仿佛帶着親切的體溫,令那些雪都化成了水。
視線被融化的水糊成了白芒的光斑。瑞秋抱着摩托車的把手,輕輕嘟囔着,“見不到了——難道你要帶我去見哈利嗎?”
她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好吧。”
就在她說完話後,側邊的儲物格自動打開。
“請戴上頭盔,雙手抓好把手,牢記安全駕駛,西格瑪祝您旅途愉快。”冷冰冰的機械聲音響在半空中,伴随着的是發動機的轟鳴,“導航已經開啟,目的地是蜘蛛尾巷。”
随後飛天摩托朝着目的地飛馳而去。
記憶化作霧氣随後如雨而下直接帶到了蜘蛛尾巷的屋外,多年前的臭水溝在經過整治後變得清澈,遠處的工廠全都拆遷搬走,大煙囪消失不見——和斯内普記憶中的景象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飛天摩托安穩地落了下來,雪也停歇了,隻留下了厚重的積雪。
瑞秋踩在了雪上,凝望着不遠處的屋子的二樓,一盞橙黃色的燈亮着透過窗簾縫隙在黑夜中依舊明亮奪目。
“你不是要見你的爸爸?”西格瑪提醒道,“去吧,進屋前首先要敲門。”
瑞秋抿起了嘴,她似乎是想笑,但是淚水又落了下來。
她忽然彎下腰,抱起自己的腳,就這樣蜷縮在雪地裡放任大哭,但害怕吵醒屋子裡的人,她吸着氣,哭聲卡在喉嚨裡,唯有淚水不斷地落下,掉落在雪中一點一點地化開了雪。
“好難啊!為什麼會這麼難?”瑞秋擦着淚水,她小聲地問着自己。
這個難指的是消滅污染,也指的是阻止調查員的死亡。她見了太多太多的人死去,有保護着她的,也有突如其來的死亡。
“人類為什麼這麼脆弱呢?”這是她想不明白的事。所有人都告訴她要堅強,人的意志堅不可摧,但沒有人告訴她人生來就脆弱又嬌嫩,經不起折騰,可能一塊落石就會奪去一個人的性命。
“生命堅韌又脆弱,短暫又絢爛。就是因為矛盾的兩面性,所以人類才能不斷地發展,在曆史長河中創造出奇迹般的文明。”西格瑪說。
瑞秋唔了聲,她沒有在意西格瑪的話。在發洩過後,她用髒了的袖口擦着眼淚,那些紅色蹭到了她的面頰上,她隻看了眼袖子便放下了手。
“走吧,該回去了。”她轉身,朝着停在那裡始終等候着她的西格瑪走去。
表情如黑夜般冷酷,像是披着夜袍的烏鴉。
雪蓋住了她來時的痕迹,雪地反射的光芒指引着她回去的路。哭泣是毫無用處的,但偶爾發洩一下,她便能夠更理智地面對現實。
“是時候去研究精神愈合劑了,如果不能證明自己有用,和浪費糧食的廢物有什麼區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