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淩寒心煩意亂,狂躁的情緒一波高過一波:“你負得了責麼?你可知屠魔台上無生還!你還未修成仙身,根本扛不住那種刑罰!你若有事我怎麼辦?哪怕隻偶爾一次,你把我放在心上,多為我考慮一些不行麼?就當是我求你!”
莫待一愣:“你的意思是我從未替你考慮,從未替你着想?”
“難道我說錯了麼?你的心裡總是有那麼多無關緊要的人!”
莫待看了雪淩寒半晌,笑了:“很抱歉,是我疏忽了。如果我能活着走下屠魔台,以後我會學着隻想你,不想别人。”
“你……你能不能别跟我賭氣别這麼倔!聽我一次,就這一次!”雪淩寒恨不得踹翻屠魔台,抱了莫待就跑。他見過上屠魔台的人,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慘得不忍直視。他不敢想象,鞭刑下的莫待會變成何種模樣。他不要看到那樣的情景,那會讓他瘋掉!“從古至今,水火不相容,正邪不兩立!若他們中真有人出自魔族,你根本就沒必要袒護!誅邪除魔乃修仙人的本分,不是麼?”
莫待心裡抽痛,喃喃道:“淩寒,你不信我!你居然不信我!”
“我相信你有什麼用!得他們,得坐在這裡的人相信你才行!”
“他們?”莫待冰冷的目光在衆人身上徘徊,沒有半點情緒,“他們是我的什麼人?他們信我,我感恩銘記;他們不信,我也不怨不恨。說到底,我在乎的根本不是他們如何看我,而是你!淩寒,你當真不明白麼?我隻在乎你信不信我!”
“可是,我的信任救不了你的命!告訴我,那些人是何來路,竟值得你以命相護?”
“既然你不信我,我說什麼你都會疑心,又何必再浪費唇舌做無謂的争執?”莫待閉眼默立,片刻後跳上屠魔台,将手腳放進鎖靈環。“諸位,看在咱們相識一場的份上,麻煩哪位給方文遠老将軍帶句話,就說他兒子方啟信是被自己人所殺。若要問這個人是誰,如果我不死,我就告訴他。”
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雪淩寒本欲同上屠魔台,卻在莫待冷淡得令他無所适從的目光下退縮了。他願意與莫待同擔苦難,同背罪責,甚至同赴黃泉,可他不願被心愛的人誤解,冷漠相待。很顯然,莫待反感他的話,擺明了拒他于千裡之外。他氣自己的苦心與苦楚不被理解,氣莫待的倔強與不知輕重,更氣自己的一籌莫展與無計可施。找不出理由為莫待脫罪,又不能替他承擔鞭刑,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莫待被鎖,心裡如油煎火燎地疼痛。他隐隐感到:從這一刻起,他與莫待将不複從前,不複初相見。他們之間多了一道裂痕——一道猶如屠魔台上那刀鑿斧砍的裂痕,抹不平,消不掉,神仙難平。他咽下眼淚,祈禱莫待能扛過這一劫,祈禱兩人還能活着再見。
“再敢妖言惑衆,罪加一等!”
“仙後别生氣,我不說就是。”
“誰來行刑?行刑者,不管是何出身來曆,本宮都将破格擢升為碧霄宮的三等侍衛,守衛碧霄宮大門。這可是許多人修習數千年也很難修來的榮耀!”方清歌連問三遍,也沒人說話。她意味深長的目光掃過仙門弟子的臉,滿意地笑了。有她那腦子慢半拍的追随者躍躍欲試的,被她尖銳的眼神吓退了。“怎麼,你們都怕得罪人?”
莫待笑道:“各位,機會難得,切莫錯過。”
方清歌很是為難:“本宮顧及梅先生的臉面,原不想讓行刑人對你動手。可看眼下這光景,怕是沒人敢攬這活。這如何是好?總不能本宮親自上場吧?”
“我雖住在草堂,卻不是姻緣殿的弟子。仙後罰我就罰我,莫攀扯先生。”
“你都這麼說了,那本宮也就隻好勉為其難地使喚行刑人了。”
“我來。”謝輕雲提步向前,每一步都從容堅定。“我來。”他又說了一遍,似乎很怕有人跟他搶功。
衆人不同程度地吃驚了!季曉棠倏地睜開眼,沉聲道:“輕雲,别胡鬧!回去!”
“師父,我沒有胡鬧,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謝輕雲推開死命拽他的夜月燦,繼續向前。“我與他本是兄弟。他犯錯,做兄弟的有責任敦促他改正。”
夜月燦叫道:“他哪裡有錯!全都是些欲加之罪!”
“不能證明清白,又沒有話語權,對也是錯,是也是非。”
“沒錯就是沒錯,沒錯的人憑什麼要被罰?”夜月燦見攔不住謝輕雲,吼道,“謝輕雲,睜大你的雙眼看清楚台上那人是誰!他救過你的命,救過你兄長的命,你豈能這般對他?”
“救命之恩我銘刻在心。待來日我飛黃騰達後再圖報答。”
“卑鄙,無恥,小人!再敢上前一步,我宰了你!”夜月燦的劍頂在謝輕雲腰間,滿面恨色。“我夜月燦真是瞎了眼了,竟拿你這樣見利忘義的混賬玩意當手足兄弟!”
“以你的本事,你殺得了我?”謝輕雲滿面嘲諷,“你與人花前月下,郎情妾意時我可都在刻苦練功。你要試試麼?”
“試試就試試,誰怕你!”
“夜月,别攔他。”莫待淡淡地道,看向謝輕雲的眼神無波無瀾。“是他還是别人,對我來說結果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