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那般行事,那會讓阿呆難做,也會讓他不高興。”在季曉棠面前,謝輕雲從不掩藏對莫待的心意,素來有一說一。“可是師父,除了他,我誰也不想要!除了他,是雪千色還是别的女人,對我來說并無差别!”
“那你也不用破罐子破摔啊!方清歌一向最厭煩魔界和仙界扯上關系,她為什麼突然賜婚?這中間有什麼隐情?”
“我被蕭堯算計了,與雪千色有了肌膚之親。”謝輕雲不打算對季曉棠坦白,也沒想着要隐瞞,隻用“肌膚之親”四個可深可淺的字就将一場陰謀算計說了出來。
季曉棠一句粗話脫口而出,暴躁地道:“老子要把這小老兒抽筋扒皮!”
“有什麼意義呢?一切都太遲了!”謝輕雲擦去眼淚,行了一禮,朝天慕山而去。
季曉棠心中五味雜陳。他就近找了個山頭,一邊罵蕭堯祖宗八代,一邊卧看日落。
兩道人影出現在他身邊。小閻王含着一顆新鮮出爐,裹着厚厚糖衣的冰糖葫蘆,嘴皮子照樣利索:“方清歌那個老妖婦又在謀劃什麼壞事?”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有人把成仙多年的人叫老妖婦。小鬼,你今天怨氣很重啊!還在為那些枉死的人抱不平?”季曉棠喝了口酒,平複好心情。“還是說是因為屠魔台的事?”
“我愛為誰就為誰,要你管我!反正在我小閻王的心裡,她就是老妖婦,再不就是老毒婦。不行?”小閻王吐出一枚山楂核,氣呼呼地問梅染:“你去看過他,他的傷好沒?”
“無礙。”梅染的臉色不太好,似乎嚴重睡眠不足。“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有人在暗中列陣布局,想對三界不利。仙魔兩界聯姻隻是開始,風雲變色的日子還在後面。”
“你的意思是不隻有方清歌?還有誰?别說得這麼嚴重,吓得我的糖葫蘆都不甜了。”
“方清歌有可能隻是一顆棋子,她的作用就在拉魔界入局。又或者,她是主動入局。如果她是主動的,這件事算計的就不隻有謝家。不知道背後推手,就不知道其目的,你我隻能坐等風起。”梅染很不喜歡這種陷入被動的感覺。他是戰神,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向來習慣掌控全局後主動出擊。“他已離開名劍山莊,目前不知所蹤。希望這個消息不要影響他的心情和傷勢。”
季曉棠從這些話中品出了一點不同尋常,他本欲追問,又見旁邊杵着一個沒心沒肺根本不懂情為何物的小鬼頭,便把話咽了回去,隻在心裡琢磨:怎麼還能影響傷勢了?該不會小朋友對輕雲不隻有兄弟情?
“既然隻能等風起,我就先去鳳梧城了。”小閻王舔着嘴上的糖,頗為不舍地道,“神隐事件落幕,以後我就沒機會再去人間界了,得趁現在去遛遛。還是你倆好,想去哪就去哪。”
季曉棠問:“從七星湖帶走的東西你都處理好了?手腳幹淨點,别再為禍人間。”
“我獨留下了薔薇的煉制之法,其餘的都毀掉了。”見季曉棠瞪了眼要興師問罪,小閻王壓根不慌,不緊不慢地道,“我若說薔薇來自神界,本是起死人,肉白骨的絕世良藥,你信不信?既是良藥,我自然得留着方子,哪能随便就毀了。”
季曉棠睨他一眼:“糖漿把你的腦仁粘一起了?這種玩笑也能開!”
小閻王還了一個眼神回去:“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灌二兩黃湯就不知道姓啥?愛信不信,懶得跟你掰扯。”
梅染道:“消息來自何處?可靠麼?”
“可不可靠我不确定,有一點我十拿九穩,給我送消息的人來自神界。”小閻王眯了眯眼,“那人混在冥界,神不知鬼不覺地放了一張便條在追魂使者懷裡,約我在秘境見面。追魂使者的本事你倆比誰都清楚,修為超過他的人三界寥寥可數。追魂使者怕是圈套,不讓我以身涉險,但我還是去了,我想看看讓我的心腹愛将吃癟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可惜我沒能如願探出那人的真面目。那人跟我說,薔薇原不叫薔薇,它在神藥多如繁星的神界連名字也不配有,煉制的法子更是無人問津,以至于神界到現在都沒人知道把三界攪得天翻地覆,人人談之色變的東西是他們的。”
“這可真他娘的諷刺啊!一個在神界一文不值的東西卻成了仙界和人間界的至寶!真合了那句話,皇帝擦屁股的紙都好過窮人家出嫁女遮面的紗,難怪有那麼多人削尖腦袋要往上爬。”季曉棠言語尖酸,笑容刻薄,憤世嫉俗的樣子與凡人一般無二。“你如何判定他是神界的人?”
“世間隻有一種人的前世今生閻王探不出,那就是修得正果跳出輪回的神。而神與神是有區别的,有的神是凡人修煉而成,有的神的原身則是精怪。精怪修成的神,外形雖與人類一般無二,但他們會保留些許隻有精怪才有的特殊氣味,這也就是人人都想要七爪八臂人面參的原因之一。好巧不巧的,本王體質特殊,天生就能識别精怪,五裡之内就能準确無誤地感受到它們的氣息,還能知道他們的原身是何物。”小閻王得意非常,加重了語氣道,“即便他們吃了人面參,也隻能将那氣味淡化而做不到完全消失。隻要一息尚存,就逃不過本王的鼻子。”
季曉棠和梅染還是第一次聽見“一息尚存”能這麼用,都覺得好笑。季曉棠道:“你的意思是,哪怕你與那人面對面,你既沒有到感受他身上有精怪之氣,也沒能看出他的前世今生?”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意味深長地道,“有意思了!神界的手都伸到冥界了。他到底想幹嘛?”
“他說他純粹是一片好心,想讓我這個被薔薇牽連的苦主别被蒙在鼓裡。他還說,如果我找出了罪魁,要及時交給他,讓他替天行道。”
季曉棠嗤道:“神界的人如今這麼不要臉了?”
小閻王呵呵笑道:“說得好像他們要過臉似的!”
梅染面色如常,從袖中掏出一個布包:“這是他在名劍山莊摘的石榴。他忙,沒時間回鳳梧城。剛好我去看他,便拜托我拿給你。”
“我不愛吃酸的。”
“他嘗過,不酸。”
小閻王撇撇嘴,一把抓過布包塞進懷裡,疾馳而去:“我讨厭人間!”
梅染和季曉棠誰也不說話,望着夕陽晚照,萬般嗟歎。
風吹過,草木無言亦無情,隻跟随季節的步伐榮枯,不理會人世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