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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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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決堤,大水漫灌,房屋倒塌,路毀田淹,衛氏瓷行幾條常走的貨道被毀,短時間内無法通行,出貨成了大問題。

“新的通行路憑辦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我想,瓷行可否方便跟着大通的茶葉,往外出兩批十分着急的瓷貨?”

夜色降臨愈發早,立秋前還是天光大亮的傍晚時分,立秋後的現在已是暮色垂垂,茶居已過吃茶高峰期,來客零星,尤顯得茶舍清幽。

雅緻的小茶室裡,衛光文直言所求,自也不敢讓大通吃虧:“當然,一切照商會的規矩來,過路費用如數交給大通。”

大通的茶葉産銷量多,以前的孫氏向官府申請有專門的走茶道,于霁塵吞并孫氏後,直接将孫氏向官府申請的走茶道,從官府手中買走,成為大通的私道。

水圖南從一長溜的茶單中選了份七寶擂茶,吃兩口隻覺索然無味,便沒再碰它:“此事不難,許多地方毀了路,商旅難行,借道是應該的,大通臨時設有專門的人負責,就在商會,你讓瓷行的人過去申辦就好,若是着急,也有緊急的安排辦法,照着商會的規定來,咱們萬事好解決。”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衛光文執盞吃茶,忍不住從茶盞後偷瞄過來。

被水圖南敏銳地發現:“你不要吞吞吐吐,有話就說嘛,人都有需要别人拉一把的時候,我幫你,你幫我,大家互相幫忙。”

“真沒得其他事了,我若有其他需要你幫忙的,定是不會同你見外。”衛光文匆忙收回視線,勾了勾嘴角,似幾分慨然,補充道:“隻是感覺你變許多,跟以前大不相同。”

水圖南微微笑着,叫人看不出真實情緒,好像對誰都是這般不急不躁,和顔悅色:“你不也一樣,剛從外面回來時,我險些沒認出你。”

以前白淨高挑的光文,變得又黑又瘦,像乞讨了八百裡路的逃難百姓。

“是啊,我們都變很多,”衛光文單手捏着盞身,恰時垂下眼眸:“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水圖南愕然:“你忽然發什麼瘋?”

事出反常必有妖,光文和她,少小時分明以互相取笑對方長得醜為樂的——她笑話光文尖嘴猴腮長得像猴子,光文笑話她的臉像白面餅撒芝麻。

衛光文:“······”

“唉呀!”衛光文懊惱而羞愧地在自己嘴上拍一下,立馬供認不諱:“我娘想讓我追求你,正好我沒娶妻,你新喪夫,我們又一起長大的,彼此還算熟悉,隻要你同意,我自也沒得意見,我娘又那般待見你,以後你們兩個肯定沒得矛盾······”

“光文,”水圖南打斷他,仍舊笑意微微,沒有惱怒之色,更沒有歡喜之意,“我記得你從來喜歡漂亮的,當年你離家闖蕩時,我去送你,你說會從外面娶回來一個最漂亮的妻,大抵如今實現不了,便回來拿我做兜底?”

至于所謂和光文的娘“肯定沒得矛盾”,就更扯了,人與人之間,再好的歡喜也經不住日常的磋磨,雞零狗碎會養得人滿身戾氣,然後在相看兩厭中,消磨幹淨那點來之不易的情分,變得彼此憎惡,面目可憎。

若是如此,那多可惜。

“我······”衛光文語塞,嗫嚅着答不上話。

雖他沒有拿圖南給自己人生做兜底的意思,他隻是覺得娶誰都是娶,沒什麼差别,但仔細想來,這和他娘讓他攀附圖南又有什麼兩樣。

水圖南給他盞裡續上茶,說話糯糯柔和的樣子,倒是衛光文熟悉的:“經營上我們該是互幫互助,同舟共濟,至于你的私事,我就不摻和了。”

明确拒絕罷,她斂袖起身,邁步要走時,潋滟的眼眸裡,笑意真了幾分:“吃完茶不必會鈔,下回改你請我吃飯。”

衛光文欣然答應,待人走後,又不禁苦笑連連。

回到家,還沒坐穩屁股,光文的娘侯夫人,悄無聲息出現在衛光文身後,期待得有些興奮:“怎麼樣,今天同圖南講了啊?”

“······”衛光文被神出鬼沒的親娘吓得渾身一顫,捂着心口無奈道:“您怎麼不把我直接吓死!”

侯夫人坐在旁邊,邊招呼丫鬟們上菜,邊促狹着道:“你要是能被我吓死,我管你叫爹,不要岔開話題,我都打聽到了,你今日和圖南一塊去的布政衙門,你們議事時在一起待整整一日,你就沒得找機會,同她說說你的想法?”

衛光文就着丫鬟端來的水盆洗手擦臉,無可奈何道:“我那是被陳大人喊去議事,又不是去踏青,哪裡有功夫說私事。”

侯夫人不滿地剜兒子兩眼:“你這個肉頭子哦,莫要嫌娘拾達【1】,我出門聽人講了,新來的布政使和按察使是兩個女官,心狠手辣,翻臉不認人,正好女人和女人間好辦事嘞,我看,圖南商會會長的位置,也基本算是定下了,”

不曉得侯夫人從哪裡得來的感情經驗,笃定道:“那個姓于的小杆子剛死,他牽扯着那麼多事,很該是大通處處很亂,圖南正是需要幫忙的時候,你這時候多去幫幫她,多給她些安慰,和她多說說話,感情自然不就來了?”

侯夫人的目的從來都不複雜,她擺手退下其她人,與兒子說悄悄話:

“大通實力雄厚,于霁塵身死都沒能動搖它,現在它又落在圖南手裡,你把圖南娶回來,不就把大通娶到手了,我的傻兒子!有大通給你撐腰,還怕壓不住衛家其他人?”

“這些是誰教你的?”衛光文不信心思單純的母親,會說出這般心思曲折的話來。

侯夫人抿抿嘴,不由得稍微拔高聲音,虛張聲勢試圖掩蓋:“别管誰教我的,你隻管說你答應不答應!”

衛光文心中的郁結氣一時積攢到極點,黑下臉譏诮道:“您莫再講這種話了,您可曉得,于霁塵給圖南留下多少東西?我們家高攀不起圖南的。”

侯夫人聽得不高興:“感情上的事,怎麼能說高攀不高攀呢,我們衛家瓷行在全國瓷業排得上名号,雖你老爹爹因為史泰第倒台,讓流放了,但他還會回來的,隻要熬過這兩年,我們衛家便還是江甯有名有姓的人家,怎麼配不上圖南?”

衛光文比出三根手指,又換成五根,想說什麼又感覺是在對牛彈琴,幹脆抓起個餅,用力咬一大口,含糊不清道:“娘去替我說罷,但若能說成,兒向您保證,我肯定和圖南成婚。”

這件事有多麻煩,他心裡再清楚不過,同時他也沒那個臉敢去攀附圖南,衛光文心想,既然母親堅持,那就她去辦好了,他隻管坐等結果。

即便屆時不成,母親被圖南拒絕,回來後也總不該繼續在他耳邊叨叨個不停了,那真的很煩。

·

于霁塵死後的八月十五,中秋當日。

大通有力解決了衆多商号的商道通行問題,牽頭為災民捐款捐物,幫助災後重建,終于在新一輪的商會推選中,在九海錢莊、錢氏南鹽和衛氏瓷行,以及幾家新興商号的支持下,水圖南比較地順利當選商會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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