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數十年前的那一晚一模一樣。
是了,如今他不再是需要引導的新人,取得獨自行動的權力。
岩勝望着緣一,目送對方和自己颔首示意後轉身離去,黑色的馬尾在身後晃動,漸行漸遠。
“現在……”
蒙上一層晦暗陰影的眼睛,盯着攤開的手心,語氣茫然,“該往哪邊走呢?”
他的時間所剩不多,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就連不曾中斷的鍛煉也……
【心存雜念,刀便已經鈍了。 】
【揮劍時必須心無旁骛,摒棄所有阻礙你前進的迷惘。 】
迷惘……?說的不就是他目前的狀态?
手指一顫,岩勝視線移轉盯着日輪刀,腦海勾勒将這把重要武器贈予他的男人,那個人是指導他劍術的師傅。
心裡有了決定,岩勝心跳頻率驟然加快,符合他經過糾結後沉澱的内心。
想要獲得力量,就必須先放棄什麼,這是一道難題,對岩勝而言卻非無解,他已經做過一次抉擇。
藍染偏頭看着身側的男人,對方比他矮了一些,自然卷曲的黑發在腦後束成馬尾,穿着武士服裝,他的皮膚蒼白,看不見瑕疵。
注意到藍染的視線,無慘扭頭回視,看着藍染淺紫色的眼睛露出笑容。
啊,今天是枚紅色的。
藍染彎了彎嘴唇,移開眼心道。
他們并肩而行,月色下印在地上的影子拉長,藍染與鬼殺隊維持合作關系,他的身旁卻是鬼殺隊衆人付出一切欲斬除的仇恨對象。
藍染想起一段對話,那是在一棟被紫藤花包圍的建築物裡發生的事,鬼殺隊敬重的主公卧病在床,身體加速惡化。
“容我冒昧提問。”沒有給說話對象猶豫時間,眼睛失去視物功能的主公直起上半身,交疊的雙手輕壓被褥,泛白的瞳孔對着面前維持坐姿的白發男人。
他看不見,但能夠感知到藍染的位置。
“以你的能力,我不認為會對鬼舞辻無慘束手無策,你掙脫了血的約束,不再受制于他,這也是你與我們一族往來,從未因此招引惡鬼的根本原因。”
“你與他對上,可有獲勝的機率?”
藍染揚起唇角,笑容透着一股嘲諷的味道,似乎在說“發現的未免太遲了”,但喪失視覺的主公沒辦法看見他的表情變化。
“你對鬼舞辻無慘的理解有多深刻呢?”
“……”
藍染不介意有沒有得到回答,他聲音平淡溫和,仿佛單純叙述事實地道,“我無法對他下手。”
這句話有兩種意思,主公攥緊被褥,調整心态進一步追問,他必須确保藍染這張底牌不會反噬他們。
“你多慮了。”察覺主公的異常,藍染失笑道,“這麼多年過去,我一直與你們保持聯系,協助你的祖先更換身份躲避追殺,還不夠嗎?”
主公歎息,放松緊繃的身體,“是我多心了。”
假如藍染接近他們真有不良企圖,根本不需要隐藏這麼久,耗費的可是百年時光啊!
一對一談話過後,主公對待藍染的态度不變,不如隊内成員那般全心信任,卻也不會時刻警惕,一舉一動都要深思背後的含義。
無法下手鏟除的原因,是身體方面不受控制,還是心理層面的于心不忍?
都不是。
肯定的答案,隻有藍染自己清楚。
他不受約束,隻是純粹不想這麼做,僅此而已。
戲,他還沒看夠呢。
鎹鴉展翅高飛,羽毛在陽光照射下呈現有别于漆黑的色彩,似乎是墨綠,又仿佛深藍。
黑豆般的眼睛盯着下方,拍了拍雙翼乘風而行,它在上空盤旋尋找目标,飛累了就回到搭檔的肩膀休息。
“還是找不到?”
鎹鴉叫了幾聲,回應完撇頭整理羽毛。
岩勝沒有失望,看着前方重新邁開步伐,他明白尋人講求運氣,不可強求,但是他的時間有限,難免會因為壓力而感到急躁。
異變來的突然,他按壓感到疼痛的部位,表情難看。
“得盡快找到藍染……”
萬幸,命運在他快被衰弱的身體逼瘋前,讓他如願以償。
空中鎹鴉發出響亮的鳴叫,急速返回,停在岩勝面前使勁拍翅膀。
沉寂許久的眼睛重拾光亮,岩勝欣喜道,“快帶我過去!”
奔跑着穿越樹林,擋住視線的樹枝被岩勝粗暴撥開,他黑發淩亂,喘着氣抵達鎹鴉指引的目的地。
他看見一處空地中央的小木屋,門扉敞開,藍染正從屋内走出來。
“岩勝?”藍染露出訝異的表情,他的态度毫無破綻,看不出僞裝的痕迹。
藍染湊巧經過這裡,發現一棟屋子于是進去晃一圈,然後就感應到熟悉的氣息進入感知範圍,宛如誤入網中的草食動物。
他是一名劍士,有戰鬥力,但在藍染眼中無異于脆弱的羔羊。
“老師……”岩勝看見藍染,愣神片刻彎着眼眸,嘴角上揚笑容充滿了喜悅。
“嗯。”藍染溫和地應道。
“老師,我實在是沒辦法了,隻能找您幫忙……”岩勝眼神流露渴望的情緒,看着藍染的目光仿佛對方是他最後一絲希望。
“怎麼了?這麼着急。”藍染平靜的眼眸看着岩勝,“你說,我在聽。”
“您看見我身上的斑紋了嗎?這是會讓我減壽的東西,我想請您幫我,告訴我,怎麼做才能像您一樣,擁有漫長的生命?”
寂靜充斥空氣,藍染聞言沒有立馬回答岩勝的問題,他看着岩勝,無形中給了岩勝不少壓力。
“……老師?”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岩勝喉結滾動,鄭重道,“是,我明白。”
藍染歎了口氣,眼底的憐憫微薄到難以察覺,“你跟我的情況不一樣,一旦踏出了這一步,等待你的會是什麼?”
背叛者,将與昔日同伴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