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岚隐忍克制到極緻，再擡眸時，藏住所有的情緒，驚喜被她刻意擴大，就像突然收到陌生人的善意，夾着不敢置信，她表現得很好，接過紅糖水，試探性地去确認：“是給我的嗎？謝謝南南姐。”

倆人指尖相觸，她手很涼。

魚岚小日子經常很難受，身體尤為虛弱，每次都會伴随輕微的感冒，特别是在冬天，渾身冰冷，手腳發冷。

金以南努力忽視着，怎麼聽都别扭的話：“不夠，我讓主管再送碗來。”

“夠了。”魚岚捧着碗，十指貼着碗壁，緊緊感受着傳遞過來的溫暖，哪怕燙着手，都舍不得放開，努力汲取着：“其實我喝點熱水，就可以的。”

“讓南南姐，費心呢。”乖巧、聽話。

“昨晚。”金以南停住，本來想解釋，又覺得沒必要，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還是她反應慢了，在車裡聽見她咳嗽，沒明白過來：“以後，你要學會照顧自己。”明知道生理期，喝涼的可能會更難受，還要來陪酒。

要錢不要命？

金以南看向魚岚，她們坐得很近，大腿輕貼着彼此，暗色燈光下熱氣氤氲着，五官都顯得柔和起來。

像是回到多年前，彼此未生隔閡，不會刻意裝作陌生。

耳邊似乎響起哭喊聲，金以南跟着心疼了，眉毛彎下來，人更溫柔：“自己要心疼自己。”

魚岚笑了，紅糖水很燙，吹了吹，輕啄口：“沒事的，其實我過來時，我男友給我煮過紅糖水。”

金以南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張成浩什麼人？她再清楚不過，心髒宛若被人用力掐着，不知道魚岚是在自欺欺人，還是故意的：“那挺好的。”

“看樣子，你男朋友，沒有聽說的那麼不堪。”隻是不是個人，是頭畜生。

“我也覺得。”魚岚沉浸似回憶，捧着碗斜看這魚岚，抹不掉的幸福：“她很好，我很愛她。”

“她會記得我的小日子，會在大冬天給我捂手，給我捂腳，我們會披着被單坐在窗邊看雪，她會記得我的随口一說，會給我準備很多小驚喜。”

說着魚岚就沒說了：“跟她在起，每天我都覺得自己好幸福。”

“幸福到快要暈厥。”顯得離開那麼突然。

金以南張張嘴，這是她認識的張成浩？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魚岚說起這些時唇角翹起，雙眸熠熠生輝，像極月光下閃爍的湖泊，在發光。

勸分的話在嘴邊，被金以南咽了回去。

哽在嗓子眼，更難受。

她聽見自己聲音在發顫：“是嗎？”

魚岚點頭：“是啊，雖然目前不太理想，但以後都會好的。”

“她以前那麼愛我，不應該忘了的。”

“她會想起來的，我們會好好的。”

金以南笑着，比哭還難看、還勉強，她扯了扯嘴角，僵硬得很，心裡說不出的膈應，别開臉：“喝紅糖水吧，再不喝，就涼了。”

利滾利的高利貸，能還完嗎？金以南扪心自問，如果後面不是爸媽出事，她就是現在的魚岚，完全沉浸在編制的溫柔鄉。

反過來想，爸媽還健在，所以魚岚才能這麼單純，懷抱着對生活的熱愛，對未來有着最美好的向往。

一切都不是不可挽回。

金以南沉默，過了一會兒，喃喃自語：“那挺好的，都挺好的。”

不着急，欲速則不達。

額頭的淤青還沒消腫，魚岚自己就不記得了。金以南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啊，挺好的。”魚岚笑容淡去，手裡的紅糖水瞬間不甜了：“唉。”她忘了，那些曾經。

哪裡好呢？金以南想反駁，沒有立場，被迫聽着，聽魚岚述說着他們的點點滴滴。

金以南卻隻聽見，魚岚在708的哭喊，她沒忍住：“或許你值得更好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男人不會為女人而改變自己。

除了張成浩，誰都可以，為什麼非得是他？

“可能是不值得。”魚岚喝完紅糖水，自嘲地笑了笑，迎上金以南的目光，滿是無所謂：“金總，你不覺得嗎？”

金以南：“……”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反駁。

是的，曾經她的确這麼認為，魚岚不配幸福，是她的愚蠢害死自己的至親至愛，媽媽在她面前跳下去，最後回頭看她的那個眼神，她忘不了。

她恨着過去的自己，連帶着現在的魚岚。

那段時間，縱使過得再苦再累，金以南都覺得是自己該受的，她不配幸福。

面對魚岚的質問，她啞口無言。

她覺得魚岚蠢，魚岚不配。

如果不是魚岚再次選擇張成浩，金以南都不會多看她一眼，會離得遠遠的。

這刻她才發現，不是魚岚不配幸福，是她不配，魚岚什麼都沒做憑什麼不配幸福？除了魚岚自己能說，她都不行。

可關于張成浩，金以南隻能說：“如果你要選他，那我隻能這麼認為。”

那是個爛人。

連帶着她，萬劫不複。

魚岚默了默，搖搖頭、堅持着：“我們會更好的。”

“可他打你！會好嗎？男人的話能信嗎？是因為沒失手把你打死嗎？”金以南低吼，完全失态，控制不住的怒火，手攥成拳頭放在身側，直直盯着魚岚：“為什麼？”

“家暴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她不希望現在的魚岚成為過去的魚岚。

“他不是故意的。”魚岚辯解着，眉宇透着不耐：“我們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

“金總。”

“你過了。”

一聲金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