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這麼說,陳安、你、還有現在的三層層主都是斯卡文吉爾家的……守門人,”虞影溯頓了頓,他突然發現自己忘了一件事,“三層層主是誰?”
“昆德爾蘭,”燕拾說,“現在的四層是赫卡洛斯,五層是你,六層七層你都見過了。”
夢塔的層主并不像無間塔那樣經常露面,他們其中有些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行蹤難尋,但虞影溯怎麼也沒想到有這種傳聞的原因是他們壓根就不在魔族地界之内。
虞影溯覺得有些好笑:“我要是不找你,你打算有什麼方式把我攔在上面?”
“賭場裡嘛,方法太多了,”燕拾笑了笑,“守門人的職責而已。”
“陳安是魔族大君的人?”塔爾問。
“他以前當過清道夫的首座,叛逃之後成為了古魔派領主。你們應該看得出他和殿下的關系很差,因為他讓古魔派知道了太多清道夫的秘密,逼着殿下放棄了永夜五城的控制權,”燕拾說,“隻為了一個詞,平衡。”
玄逐歸覺得奇怪:“他連自己的親妹妹都算計?”
“帝王的權衡之術而已,說不上算計。魔族不是個好管的地方,蕾妮殿下的勢力一度太強,強到要壓過魔族大君,你覺得他會放任這種事發生嗎?”燕拾看着玄逐歸,“古魔派信仰的古代惡魔裡本來也有王權的一份,大君要的并非絕對的強權統治。你們可能不知道,但法爾伽魯姆的第十六王朝斯卡文吉爾王朝用的就是這種方法。”
法爾伽魯姆第十六王朝存續了885年,是人類曆史上延續時間最長的朝代。布雷希特堅持的原因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能在近千年之後仍然維持那時的手段,卻沒想到這樣的博弈也同樣可能葬送自己的親人。
“你也是布雷希特的人,”塔爾看着他,“燕拾,說實話。”
燕拾點了點頭,這不會是秘密,塔爾或早或晚都會知道。
“那你怎麼和他交差?”塔爾問。
“不用交差,他現在在趕我們走,”燕拾無奈道,“他讓我們自己選後路,所以……很有可能再過段時間,陳安也會投奔新的主人。第七夢境下的東西早晚有一天會到别人手上,但……我唯獨不希望和血族扯上關系。”
繞了一圈,終究是回到了最開始的問題。
虞影溯指了指相片,問:“和他們兩個有關?”
燕拾搖了搖頭:“和你們整個種族有關。”
他這麼一說,虞影溯的和塔爾就都了然了。與整個血族都有關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古代惡魔——死靈。
“留下相片的時候,他們去恒星墓地做什麼?”虞影溯問。
“據陳安的說法,他們聯系白潼是為了見混沌,當年的羽谿還沒有成年,如果能夠得到混沌的契約,那麼……他就能保住自己的靈魂,”燕拾道,“但他們失敗了。”
“失敗,”虞影溯念了這兩個字,“羽谿的靈魂被死靈拿走了?”
“不僅如此,”燕拾說,“因為距離永夜礦脈太近,他甚至險些當場灰飛煙滅。羽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救回來,甚至搭上了自己。白潼說他曾經在加利百特古城藏了一樣救命的東西,但就在那時候被死靈奪走了。”
“是什麼。”
“我不知道,”燕拾說,“白潼也不知道,或許隻有羽惑自己,和羽谿知道。”
虞影溯沉默了很久,最終在燕拾面前展開了那封信。流水一般的血族語文字躍然紙上,優雅的外表下,膿瘡已經爛到了骨髓裡。
“羽畫告訴我,從來沒有什麼帕多家族,那是羽惑曾經為了隐瞞自己在暗黨的秘密,欺騙虞璎而編出來的東西。他用的名字是卡澤雷·帕多,而古斯特爾·帕多……就是我大哥羽谿,”虞影溯盯着那封信,“從來沒有什麼帕多家的長子,那個把羽家的秘密、羅萊斯的核心防線透露出去,從内部瓦解血族核心政權的暗黨首領弗盧索·D.蒙塔尼亞……就是羽谿。”
塔爾愣住了,他看向了虞影溯,卻不料得到了對方的一個安撫一般的微笑。
“在羽谿之前,血族暗黨的首領就是羽惑,他們要回到加利百特古城生活,不想再在羅萊斯過那種飽經日照的苦日子,”虞影溯看着燕拾的眼睛,“為此,甚至殺了虞璎。”
燕拾睜大了眼睛:“虞璎死……消散了?”
“二十八年前的11月1日,羽畫為了防止羽惑對虞璎動手,在我出生之前親手殺了自己的生父。但等她回到房間,看見的隻有抱着我的大哥……和一床的灰燼,”虞影溯的聲音有些發顫,“你說,她死在誰的手裡?”
塔爾從未想到過這個兇手會是羽谿,他忽然覺得羽畫其實很早就猜到了。她對羽谿的态度,對暗黨的态度……還有對自己和虞影溯的态度都解釋得通了,一切都有了緣由。
“他才……一百多歲,不應該這麼快就徹底喪失意識,”燕拾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後遺症嗎?”
“我不覺得他瘋了,”虞影溯說,“今年8月我最後一次在琳琅天城見到他,他在我眼前演那出假死的戲碼時顯然理智尚存。”
沒有人知道答案,但血族如今大多都已經離開了羅萊斯,回到加利百特古城不過是時間問題。虞影溯所驚訝的是羽畫竟然也是才知道這件事,與她朝夕相伴了二十多年的兄長就是她最大的敵人,這話說出來都難以想象。
“我所了解的很多事也隻是表象,”燕拾說,“有人說血族理智喪失前會有一定征兆,他們自己能夠發現;也有人說那是一個瞬間的過程,因為靈魂被抽離,血族的情感會淡薄至極。我從未聽說過虞璎消散的消息,如果……是真的有人要他的命,二十八年前的魔族結界并未封閉,我有和血族的聯系,不該不知道這件事。”
塔爾打斷了他:“混沌為什麼不認可羽谿?”
“和血族簽訂契約意味着與死靈為敵,小獅子不會自不量力地從成年雄獅嘴裡搶肉吃,”燕拾說,“千年前的混沌還是個幼崽,就和……現在的災禍差不了多少。”
災禍冷哼一聲,轉過了頭。
“追羽,3月1号出發去找混沌,”塔爾頓了頓,又問,“萊耶瀑布下的寒潭就是淺海寒霜的聚集地之一,你要不要試試?”
玄逐歸自然不會錯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他答應得很快,随後便快速回了王宮。
“龍哥,告訴大君不要再寫信給龍谷,”塔爾說,“我們之後在魔族的動作會很大,暗黨要回加利百特古城必定會找魔族接應,再傳信很容易被截獲。讓寒渡鴉把涅亞的日記和盡可能多和結界相關的東西送過來,速度越快越好。”
“行,”君煌猶豫了幾秒,還是問道,“琅軒那邊……有什麼要問的嗎?”
“他靈符恢複了多少?”
“四分之一,勉強能夠儲存日常的法術用量。”
“讓他盡快想辦法和凰笙聯系上,我要知道泠茵究竟是什麼角色。”
君煌點了點頭,他這一次帶走了崽崽。
“我們呢,”虞影溯嘴角的笑很淺,“小殿下有什麼安排?”
塔爾頓了頓,說:“我想開加利百特古堡的結界。”
“還有三個月的時間,”虞影溯起身揉了揉他的頭發,“解決好結界,去找白潼。”
一旁的燕拾總算是松了口氣,他幾乎要癱倒在沙發上。災禍走到他身邊頗為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問:“你的眼睛是天生的?”
燕拾剛想說對,正準備離開的塔爾就再次開口問道:“你知道賽拉嗎?”
“帕城那個出生就帶着荒原飓風的孩子?”
“她現在是惡疾了,一個月之内找到能壓制的對抗方法,”塔爾想了想,又問,“結界媒介石有哪些?”
“以前的永夜礦脈裡産出的那些靈石都可以當結界的媒介石,品種和大小純度跟最終的起效直接相關,”燕拾頓了頓,問,“你要石頭嗎?”
“要。”
“那我去夢塔拿點吧……要多少?”
“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再建一個魔族結界不成問題,”燕拾說完才覺得塔爾和虞影溯看他的眼神有點奇怪,“那都是涅亞和蕾妮殿下當初設立魔族結界的時候留下來的剩餘材料。”
塔爾看向了虞影溯,虞影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情。
“我還沒用過地下錢庫,”虞影溯頓了頓,又說,“羽溯用過。”
遠在帕城吹冷風的羽溯忽地打了個一個噴嚏。
“我一直以為你是因為陳安……所以不肯用,”燕拾也有些尴尬,“原來是不知道。”
“我現在知道了,”塔爾深吸了一口氣,忽地笑出了聲,“第一次有種暴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