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趙簡和米禽牧北在馬車裡相對而坐。米禽牧北一言不發,隻是帶着詭秘的微笑看着趙簡,像是在欣賞一幅美妙絕倫的畫作。趙簡被他看得心裡發毛,甚至開始後悔剛才那個承諾了。米禽牧北這麼多心眼,誰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自己應付得了嗎?
不過讓趙簡略感意外的是,回到将軍府,米禽牧北隻是把她帶到了議事廳。
他往主座上悠閑地一坐,端起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也不管趙簡一個人被晾在大廳中央,懶懶開口道:“這就是秘閣給你們的新任務?”
“你既然什麼都清楚,何需明知故問?”趙簡冷冷地答道。
“是因為雲安親王的事?”
他不提雲安還好,一提起來趙簡就火冒三丈。“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讓我和七齋成了大宋的罪人,甚至已經有人懷疑我們通敵叛國了!”
“那不正好嗎?”米禽牧北微微一笑,“既然大宋容不下你,那你就可以更加安心地留在我身邊了。”
“你做夢!”趙簡怒道。
米禽牧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你想殺了我,來證明你對大宋的忠心?”
“是你逼我的!”趙簡眼中含淚。
米禽牧北從容地站起來走到她身邊,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真誠,“其實這都在意料之中。就算沒有大遼的事,大宋朝中對你不滿的恐怕也大有人在。”
趙簡警惕地看向他。這就開始挑撥離間了嗎?
“你在涼州勸降叛軍,是不是已經讓一些人對你有疑心了?”
他話鋒一轉,讓趙簡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他們對你不滿,不僅僅是因為你幫了夏軍,更因為你是一個女子。”米禽牧北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們無法容忍一個大宋女子在他國身居要職,所以隻會認為你當上右廂軍參軍,是因為我喜歡你,而不是因為你的能力。他們更無法接受,一個女子可以在千軍萬馬中臨危不懼,一錘定音,為兩國安甯立下豐功偉績。所以,他們就會拿這些叛國通敵的大帽子來壓你,隻不過是見不得一個女子建功立業罷了。”
他的這番話讓趙簡頓覺不安。她一心想要沖破大宋對女子的桎梏,又怎會感覺不到這背後的巨大阻力?隻是在國家大義面前,她不願多往那方面想罷了。現在米禽牧北竟用這樣的話術來蠱惑人心,自己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這隻不過是你的臆測罷了。”趙簡漠然地否定道。
“我也是男人,我當然清楚他們在想什麼。你還記得在大遼遇見的程氏兄弟嗎?在你們大宋,有他們那種想法的人,可不在少數。”
趙簡突然明白了。米禽牧北利用七齋破壞大宋在遼的計劃,等的就是大宋給七齋治罪的這一天,這樣他就可以把自己逼得走投無路,甚至怨恨大宋,從而徹底地倒向他。而魏竦似乎也料到了米禽牧北的這個心思。莫非他以叛國罪威脅自己和七齋是某種苦肉計,而他說的讓米禽牧北相信她會改變立場的理由,也與此有關?
隻是,如果單憑幾句話就能說動她改變立場,她就不是趙簡了。這盤棋還得耐心地走下去。
“挑撥離間。”趙簡翻了一個白眼。她看上去不為所動,卻也沒有更多的争辯,像是站在一個岔路口猶疑不前,恰到好處。
米禽牧北白費了一番口舌,倒也不氣餒,趙簡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神色柔和下來,笑道:“該說的我都說完了。現在,該履行你對我的承諾了。”
趙簡頓時緊張起來,“你想要我做什麼?”
米禽牧北深深地凝視她片刻,湊到她的耳邊,輕飄飄地說道:“嫁給我。”
趙簡并沒有太驚訝,她早料到米禽牧北會趁機向她提出這個要求。她隻是緘口不言地站在原地,用冰刀子一樣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米禽牧北卻笑了,“看來你還是不願意。不過你放心,我答應過,不會強迫你。那就換個要求吧。”
他輕輕托起趙簡的下巴,将這張天姿國色的臉仔細端詳了一番,悠悠地說道:“聽說你跟元仲辛剛認識的時候,扮過花魁。我也想看看你當花魁的模樣。”
“哈?”趙簡驚得後退一步,“你有病吧?”
“就讓你換身裝束,這很難嗎?”米禽牧北一臉天真的樣子。
呵,你打的什麼主意,不是明擺着嗎?裝什麼單純?趙簡暗自思忖着。不過轉念一想,或許正好可以試試美人計?反正賭上這一局,就已經豁出去了。
“換就換!”趙簡氣鼓鼓地答道。
***
趙簡被人帶下去換裝,從發型到妝容再到衣着,搗鼓了大半天。接着,她被帶到将軍府一處從未去過的院落。仆人把她送到院門口就退下了,她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這是一座小巧精緻的花園,面積雖然不大,假山池塘,亭台樓閣卻一應俱全。池塘裡開滿了紅黃相映的荷花,中央是一座竹子搭成的湖心亭,被幾塊石墩連接到岸邊。
沒想到這機關四伏的将軍府裡,竟别有洞天,藏着這樣一處優雅閑逸之地。
米禽牧北正坐在竹亭裡的一張雕花木椅上。他也換了一身輕便的宋式長衫,斜靠在一側的扶手上悠然自得地搖着折扇,品嘗着新鮮的櫻桃,俨然一副京城纨绔花花公子的模樣。
趙簡提起裙擺,從石墩上朝亭子款款走去。米禽牧北驚歎地擡起頭,差點失了神。
眼前出現的仿佛是飛天彩畫裡走出來的仙子。黛眉朱唇,綠鬓粉顔,紅白相間的低胸羅衫,露出半截帶着金钏的纖纖玉臂,一條粉紅的綢帶搭在雙臂上随風輕揚,修長的雙腿在薄紗羅裙下若隐若現,頭上的青絲高盤成蜿蜒的靈蛇髻,眼角斜勾着兩抹金色的飛影,更平添幾分妖娆。
走入亭中,趙簡見米禽牧北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不由得清了清嗓子,“你想看的已經給你看了,滿意了吧?”
米禽牧北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吐出嘴裡的櫻桃籽兒,站起來還不忘整理一下衣襟。他看上去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竟讓趙簡忍不住想笑。
“說起來,我還沒逛過青樓呢。”米禽牧北晃了晃腦袋,露出一絲壞笑,“要不,你讓我見識見識青樓裡的花魁究竟是怎樣營業的,小姐姐?”
不是吧?米禽牧北總在她面前一副風流浪子的模樣,原來竟還是個毫無經驗的雛兒?
趙簡驚訝之餘,卻也不能輕易讓步,“得寸進尺啊你!”
米禽牧北嘟了嘟嘴,一臉醋勁兒,“我隻是想知道,你對着元仲辛扮花魁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麼?”
“你真想知道?”趙簡突然心生一計。她陰森森地看着他,抓起繞在手臂上的綢帶當麻繩一樣使勁向兩邊拉了拉,惡狠狠地說道:“下藥,捆綁,還差點一箭把他射死。”
明知道趙簡是故意诓他,米禽牧北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睜得大大的眸子飛快地眨了兩下,“這麼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