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趙簡一大早就來到七齋的店鋪,裝作顧客仔細挑選着鋪子裡五顔六色的綢緞。今天是八齋跟他們約定碰頭的日子。
這時,一個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進來,挂在耳側的垂雲髻歡快地擺動着。她從錢袋裡掏出一隻金葉子,開口便是銀鈴般清脆悅耳的嗓音:“掌櫃的,把你們店裡最好的布料拿給我看看!”
衙内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顔開地迎上去,“真是貴客啊!”
在櫃台處整理賬本的薛映一看到她,卻立刻屏住呼吸,低下頭去,生怕被她瞧見。沒想到,那小姑娘不理衙内,反而徑直朝他這邊走來。
她把金葉子遞到薛映的眼皮底下,沖着他調皮地一眨眼,小聲說道:“好久不見,薛哥哥!”
衙内趕緊過去拉住她,“诶诶,掌櫃是我,女客官這邊請!”不由分說便把她拉進了貴賓茶室。
趙簡見狀放下手裡的布料道:“你們這外面都沒有什麼上等的料子。給這位妹妹看的布料,本郡主也要看!”說着便跟着進了茶室。
這個小姑娘便是八齋的柳月玲,因為聲音甜美,外号“小鈴铛”。她還未及笄,不但是八齋的小師妹,也是秘閣年紀最小的學生之一。她在八齋可是個備受寵愛的寶貝,不但因為她最小,還有一個特别的原因:八齋有七人,兩個大師兄文無期和花辭樹為了争奪齋長之位誰也不服誰。他們各自都有兩個支持者,柳月玲卻表示兩人她都支持,在每次選齋長的時候都棄權,以至于八齋到現在都隻有兩個副齋長,沒有齋長。于是,大家都對柳月玲百般讨好,為的就是争取她手裡的一票。誰知,她卻對七齋的薛映更感興趣,說他舞刀的樣子最帥,這讓八齋的師兄師姐們很是無奈。
“小鈴铛,怎麼來的是你?”元仲辛一進茶室就問道。
“兩個齋長都沒有空,就叫我來了。”柳月玲言笑自若地回道。
“我看你是為了見薛映求着他們讓你來的吧。”衙内一語道破天機,“我偏不讓他進來跟你單獨見面!”
柳月玲忿忿地沖他做了一個鬼臉。
“好了,說正事吧。怎麼安排的?”趙簡顯得心事重重,并不想跟着他們玩鬧。
柳月玲也正經起來,掏出一封信遞給她,“刺殺的地點選在聚萃樓。詳細部署都在這封信裡。”
趙簡看了看信,問道:“七齋不用出手?”
“掌院說了,米禽牧北對七齋太熟悉,去了容易暴露。這一次隻需要趙姐姐和我們八齋聯手。雖然我們不抱太大希望,但還是要全力以赴,萬一得手了呢?”柳月玲興奮地睜大雙眼。她從來沒做過刺殺的任務,顯然也不能體會這其中的兇險。
“安全第一,不能莽撞行事。”趙簡鄭重地提醒道。
***
聚萃樓是興慶府一家宋人開的高級酒樓,以全城最正宗的宋菜著稱。趙簡對米禽牧北說,近日思鄉心切,想讓他帶自己到聚翠樓吃點家鄉菜,米禽牧北自是欣然答應了。
二人沒有帶随從,身着便裝來到聚萃樓。這座酒樓有四層高,樓道是環形的天井式設計,四周挂滿燈籠,立柱橫梁上都是雕花,極力還原大宋的格調。米禽牧北也不忘拿一把折扇配合一下這樓裡的中原風情。
他們上到二樓的雅席,靠窗而坐,遠離嘈雜的人群,卻并不封閉,透過天井便能看到整個樓層的結構。趙簡故意挑在這裡,正是因為此處完全暴露在天井中,隻要将人埋伏在高層的回廊裡,很容易下手行刺。
酒菜端上來,趙簡主動斟上一杯酒遞給米禽牧北,“你我合作一場,這杯酒,我敬你。”她說得很平淡,眼中波瀾不驚。
米禽牧北接過酒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聽你這口氣,莫非是覺得,我們的合作快走到頭了?”
他話中有話,大概已經看穿了趙簡的心思。不過趙簡仍是不慌不忙地說道:“如今甯令哥在朝中已如日中天,無論文武,或明或暗,皆是他的勢力。想必我們謀劃的那一天,也快到了吧。”
米禽牧北輕晃着杯中的酒,神情有些落寞,“你就這麼想那一天快點到來?”
“早一天完成任務,我和我爹就能早一天回大宋。”趙簡端起酒杯随意地跟米禽牧北碰了一下,然後自顧自地一口喝幹,“我最近真是越來越想家了。”
米禽牧北隻是淺淺一笑,也端起酒來慢慢飲盡。趙簡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神,這酒自然是沒有被動過手腳的。
“既然想家了,那就多嘗嘗這裡的宋菜吧。也不知道他們号稱正宗,是不是名副其實。”米禽牧北說着,夾起一塊炒鳝放到趙簡面前的金碟中。
趙簡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吃起來。“味道還行,雖然不如我們邠州的地道。”
她若無其事地大快朵頤,卻時不時偷偷朝天井裡望,心裡也越來越沒底。為了拖延時間,她不斷勸米禽牧北喝酒,自己也吃得有些撐了。可都已經吃到飯後的糕點和蜜餞了,這四周還跟剛進來時一樣風平浪靜。八齋怎麼還不動手?
這時,米禽牧北站起身來,把折扇拿在手中,“酒足飯飽,要不要來點什麼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