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聲輕喚打斷了她的思緒,姜璇微微皺眉,卻也沒有責怪。“褚昀在外求見。”
姜璇無言颔首,侍從便識相地退下,将褚昀請進來。
不多時,縫隙間便見到一片鴉青色的身影進了門來。腳步聲漸近,又适時停下,屏風後傳來清晰的嗓音:“褚昀參見殿下。”
“過來。” 姜璇清了清嗓子,心裡卻悄悄打着鼓,徒增一份期待起來。
這身勁裝應當十分合适,她暗暗腹诽道。是她特意交予侍從,又一番囑咐過的,應是不會有差錯。
正想着,褚昀便從屏風後繞了過來。果不出姜璇所料,這勁裝确是合身,雖是極為樸素,穿在特定的人身上,眼見得也頗有一番韻味。
衣襟交疊,腰帶收緊,窄袖與護腕相得益彰。姜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險些沒有壓住上翹的嘴角。
如此裝扮,不去校場上馳騁一番真是委屈了。
似乎是瞥見了她上揚的眉目,褚昀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簾,拱手見禮:“多謝殿下賜衣。”
姜璇饒有興趣地托起下巴端詳着,一面眨眨眼問道,“你可有何要問本宮的麼?”
聞言,褚昀明顯地一愣,暗暗咀嚼了幾番。這是給了她一個機會?若是問起母親的事,是否又多有僭越了些?
想起母親,她又不由得焦急起來,顧及不得其她。定了定心神,褚昀撩袍跪下,叩首三下方才啟齒。
“褚昀鬥膽,懇請殿下告知關于家母的下落。”
言畢,褚昀沒有敢多動一下,隻維持着姿勢等候着上首的回音。如此相問,自然是越過了她的身份,更是觸及敏感之事,若是并不樂觀,恐怕還會反遭其禍。
但褚昀實在焦急憂心,隻大着膽子問了出來。她如今是入了西魏,做了軍營中最低等的卸枷降将。可母親和師母她們呢?若是魏軍破城,她們又會遭遇什麼?
若是她們皆埋沒于塵埃,那她孤身一人又有何顔面去面對她們,又如何有顔面繼續苟活下去?
想着,心裡竟是不住地發顫。先前的記憶如決堤的江水般湧入腦海,昔時的一切如今都不再擁有。
她命硬,若是用她來換取至親的平安,她也心甘情願。
良久,上首才輕輕歎了口氣,卻讓褚昀無來由地感受到了一股威壓。
“北晉……” 姜璇悠悠地開口,似乎并沒有把話說完的意思,隻拖着語氣,細細打量着褚昀的反應。
“尚可。” 姜璇輕輕落下二字,殿内又回歸了寂靜。
褚昀已感到些許冷汗冒出,憂慮更進一層。她不知道若是當真走到那一步,她是否還能抓住那一絲希望。
想來有些可笑,她竟也開始渴求這本不同道的太女殿下可以護住她,奢求這一方關照能否傳遞給她的親人。她太天真了。這一切不過是奢望罷了。
“令尊顧及你,” 見着跪在地上的身影已有些微顫,姜璇仍是斟酌着開口,“已同意求和。”
聞言,褚昀猛地擡起頭,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母親當真松口了?師母呢?
難道就這麼……
姜璇面無表情地俯視着她,絲毫未曾松動。
褚昀再次低下頭去,有些無力地撐着地面。或許,尚有一絲希望呢?
是否,母親選擇了不再大動幹戈,隻願那一方百姓能夠在這亂世中安定下來,不再一直經受着戰争的傷痛?
若是西魏見此便寬宏以待,對北晉舊地治理得當,或許百姓們仍可擁有一段安甯的日子。
或許,母親她們,正是如此想的呢?
褚昀閉上雙眼,不着聲色地輕歎,繼而再次俯身下拜。
“褚昀再次鬥膽,懇請殿下開恩,不傷及無辜百姓。褚昀願為殿下所驅,生生世世,忠心不易。”
語畢,褚昀三叩首,心潮如洪濤湧起,一舉決堤。
戰所求者為不戰。惟願生民安甯。
上首的人若有所思,良久,彎了彎眸子,伸出手輕搭在褚昀肩上,便沒有了動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