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把餐具收拾好,桌子還回去,還沒見常銘出來。
施宇目光凝重了些,他徑直走到洗手間,“常銘。”
沒人回應,施宇擰了下手把,發現被反鎖着,有些着急了,“常銘!”
還是沒人回應!
施宇徹底急了,直接把門撞開。
目光所及之處,常銘蜷縮在地。
施宇趕忙上前把人抱起,急忙問道:“哪裡不舒服?”
常銘緊閉雙目,試圖搖頭否定。但是施宇已經看見了他死死按着胃部的雙手。
“胃疼?”
施宇将人半抱着,右手蓋住常銘的手,果然冰涼且緊繃着。他看了眼旁邊的馬桶,盡管被沖刷幹淨,邊沿還是有一些殘留物,神色一冷,抱起人就要走。
常銘突然睜開眼,緊緊拉住他的前襟,“我……沒事。”
施宇看着他的滿頭大汗,道:“你有。”
說完,人已經抱出了洗手間,但在門處停下了,因為常銘拉住了門把手。
“你……”施宇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常銘找到機會,從他手上掙脫,扶着門道:“我真的沒事,緩一下就好了。”
說完,生怕他不信,微微站直了腰,擠出一個笑容,“已經好了。”
施宇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常銘咬了下牙,轉身腳步如常地走出了洗手間,
就在他快要到極限的時候,一隻手再次環住了他,很是霸道地将人攬在懷裡。常銘見他沒再提醫院,也就沒有拒絕,稍微放松了些身體。
兩個人沉默着在更衣室坐了十多分鐘,期間施宇不停地搓熱手心,然後幫常銘揉着胃。
終于真切地緩好了,常銘開玩笑道:“手法很專業嘛!”
施宇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揉着。常銘覺得有些尴尬,莫名還有點心虛。就在他以為施大少不會理他的時候,人開口了。
“跟我媽學的。”施宇道。
常銘的笑容僵在臉上,視線偏移,他推開了施宇的手,“可以了,謝謝。”
施宇見他神色不似作假,遂停了下來。
“多久了?”施宇嚴肅地問道:“你這樣多久了?”
“不記得了。”常銘輕描淡寫道。
施宇握住常銘的手,“去檢查。”
常銘甩開,“已經查過了。”
施宇追問:“結果?”
常銘沉默,施宇急得又要去拉人,常銘後退兩步,道:“你别急,我沒什麼事。”
說完,從衣櫃的書包裡面取出兩盒藥,遞過去:“這是檢查後王成儒醫生給我開的藥,王老師的醫術你總該相信。”
施宇仔細看了看藥盒,甚至将藥也拿出來研究了一番,緊繃的神經終有些松懈。他拆開兩片藥遞過去,常銘接過後很幹脆地吃了。
就在他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施大醫生突然問道:“檢查報告呢?”
常銘喝着施大醫生遞過來的水,仰頭躲開了他探究的視線,“不記得放哪裡了。”
施宇接過水,蓋上蓋子,送了他一個字,“找。”
“行,我回頭找找。”常銘決定采用拖延戰術,“你不是還要軍訓,快走吧。我奶茶店快遲到了,這邊等我下班過來收拾。”
施宇沒說話,一起出了門。常銘偷偷松了口氣,感覺施大醫生比王醫生和李醫生加起來還難忽悠。
到了路口,常銘停住腳步,“學校往左。”
說完,自己往右邊走去。但很快,腳步聲依然是四重奏。
常銘無奈回頭:“如果不記得路,可以用手機導航。”
施宇終于搭腔:“我不回學校。”
常銘想起了昨天的事情,走近一步,“擔心學校處罰你?”
施宇搖頭:“不會。”
常銘不解,施宇舉起手機,“昨天校長給我打電話,說我很優秀,可以不軍訓。”
能讓校長直接打電話的人,想必各方面都很優秀。常銘不再操心,時間快來不及了,他小跑起來。
到店的時候,剛好踩點。交班的同事已有些不高興,常銘趕忙道歉換衣服,再顧不上安頓施大少。
等常銘把午休高峰送走,已經下午三點多。他掃了一圈空曠的茶座,沒發現施宇的身影,便專心忙工作。
下午三點半,施宇突然拎着一個大蛋糕出現在了點單台。
常銘擡頭看了他一眼,如常問道:“先生,您好,請問需要點什麼?”
施宇想都沒想,直接道:“三秋葉載風。”
“好的,一杯三秋葉載風。”常銘一回生二回熟。
“不是一杯。”施宇突然道:“你們奶茶店多少人就點多少杯。”
常銘終于擡頭直視他,施宇臉上泛起一絲得意,将蛋糕放在點單台,推向常銘,“請你,和他們。”
常銘沒答話,這時他身後的同事突然湊上來。
“哇,黑珍珠,常銘,你朋友好大的手筆啊!”
常銘沒聽說過這些品牌,但就從剛才施大少一人一杯“三秋葉載風”的闊氣,蛋糕價格想必很美麗。
“請我們的嗎?”同事自來熟道。
施宇點頭,剛要說還有奶茶,轉頭就看見了常銘眼裡的制止,沒敢出聲。
“謝謝土豪!”同事雙手捧着蛋糕,趕忙招呼身後人,同時不忘對常銘說:“你朋友來了,快去陪一下,點單台我幫你看着。”
常銘看着随時準備花錢的施大少,和同事說了聲“麻煩”,把人從點單台領走了。
茶座上,擺着一個同品牌的蛋糕盒,獨立包裝,但很小,也更精緻。
施大少竟然會給人開小竈了,甄巢若是知道會驚掉下巴。
常銘掃了一眼,施宇已經把蛋糕舉到眼前,“補上次的。”
常銘愣了下,想起了他說的“上次”。
“你不欠我的,不需要補。”
施宇搖頭,“欠,要補。”
常銘對施宇的性格有了一定了解,沒有争執,接下道:“好,謝謝。”
施宇很高興,“坐下吃。”
常銘道:“我們穿着工作服,不可以坐。我下班再吃。”
施宇拉住他,“你要少食多餐,三點半是科學的進食時間。”
常銘不想和他掰扯,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标簽,拆開後兩三口就吃了。施宇從座位上的袋子裡把小叉子找出來時,常銘已經回到工作崗位了。
施宇人生第一次對一個人感到“束手無策”。
他暗暗下了決心。
晚上六點,施宇再次回到奶茶店,帶着一鍋名家出品的海鮮粥。同樣在分給其他同事後,給常銘單獨備着一份。
“你到底要幹嗎?”常銘站在茶座邊,問道。
施宇先将勺子取出後,才打開保溫碗遞過去。随即想起常銘中午喝湯的情形,又将海鮮粥拿回來,一邊攪拌一邊回答:“以後,我負責你的一日三餐。”
頓了頓,施宇嚴謹地糾正:“一日五餐。”
“那你也要管店裡其他人的一日五餐嗎?”話剛說完,常銘就後悔了。他轉移話題道:“我會好好吃飯,你忙你的事。”
施宇在常銘說前一句話的時候就擡頭盯着他看,眼底笑意難藏。常銘稍有些不自在,導緻施宇把海鮮粥遞到手邊時,下意識接了過來。然後他發現施宇的笑蔓延到了嘴角。
“用勺子吃。”施宇如果照鏡子的話,會發現自己說這話的神态,有點像甄巢。
常銘老老實實地接過勺子,舀着吃完了這碗粥。
晚上九點鐘,在常銘的肚子剛開始咕咕叫時,施宇帶着他雕花的土豆泥出現在了奶茶店。
這次,隻帶了一份。
晚上十一點,常銘總算沒看見施宇。
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
像是松了口氣,但又沒有那種擺脫了一個麻煩的輕松感。
來不及思考過深,因為他得提前去盛放收拾。
但常銘沒想到,他前腳剛進更衣室的門,施宇後腳就跟進來了。
“你怎麼沒等我?”施宇問道。
常銘聽到施宇聲音時,背對他站了一會兒才轉身,“我不知道你要來。”
施宇有些懊惱:“對不起,我忘了和你說。”
常銘搖頭,看見他手裡拎着大包小包,打開旁邊的衣櫃道:“這兩個我沒用過,你可以放你的東西。”
“不用。”
說完,施宇熟門熟路地打開了常銘的櫃子。他先将常銘的工作服疊放在一邊,然後将五盒内褲整齊地碼放在左邊。又從其他四個紙袋裡分别掏出四套衣褲,挨個疊好後放進衣櫃,袋子剛要扔垃圾桶,看了眼空間有餘的櫃子,疊好後放衣服底下,以備二次利用。做好這一切,施宇望向常銘,看上去想邀請他觀摩。
蛋糕、海鮮粥、土豆泥,再到這些價值不菲的衣物,常銘感覺它們變成一顆顆石頭,堵在了呼吸道上。
他走過去冷聲問道:“你是在施舍我嗎?”
施宇覺得他好像從常銘的冷漠中察覺到了一絲難過,不轉彎的腦子突然緊急調了個頭,“我沒有。”
他取出一條内褲,故作小氣道:“這個賠你,其他都是我的。”
常銘不上他的當,“你可以放旁邊的櫃子,我每天都清掃,很幹淨。”
“我不。”施宇像個不講理的小霸王,“就放這裡。”
他轉了轉眼球,及時切斷常銘的後路,“你也要放這裡,這樣節省空間。”
常銘沒說話,施宇趕忙取出常銘的工作服,然後把櫃子鎖上,“鑰匙還是放你這裡,我随時找你取。”
見常銘沒有動作,施宇把鑰匙直接塞他手心,鄭重道:“我會取的,我沒有施舍你。”
常銘握緊了手心的鑰匙。
它像小時候的水果糖一樣硬,但常銘知道它們都是甜的。
隻是現在的這顆比過去所有的水果糖都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