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貓在樹上多久，下來時頭上還頂着幾片細嫩的梧桐葉，左邊臉上還蹭了一大塊黑色髒污，像個花貓。阿梧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說我像條蔫巴巴的小狗。”

見裴瑾之目露驚愕，玄稷笑問：“是不是有些失禮？”

“但不知道為什麼，若是别人這樣說，我一定心生冒犯反感。但換成你母親，我就生不起氣來，反倒覺得她很可愛。這或許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阿梧性格跳脫活潑，在我眼裡她樣樣都好。她捉弄我時笑的很好看，她安慰我時眼底眸光很美，哪怕她生氣發怒，我都覺得可愛。”

玄稷陷在回憶裡，嘴邊笑意盎然。一旁的裴瑾之随着玄稷的講述，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出一幕幕雲程或笑或鬧的模樣。

“雲程那孩子是不是笑起來也很好看？”

“是，師兄他……”

面對玄稷饒有興味地表情，裴瑾之默默截住了話頭。

“你那點心思能瞞的了誰？我看啊過些日子，就連你小叔都能看出你對雲程的不一樣了。”

玄稷感歎，“我本來想着我性格枯燥泛味，若是孩子像阿梧一些會更讨人喜歡，卻不成想你也是我這樣的性格。以後遇見所愛之人，若那孩子也是個寡言少語的性子，你們可怎麼在一起？現在我放心了，透過水鏡的相處，能看出雲程開朗愛笑，相信你們一定會很契合。”

“不過，瑾之，雲程開竅了嗎？他把你是當弟弟還是一個男人？”

裴瑾之頭疼的皺眉，“父親，今天這是白日會談？”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

反正我的意思是勸你快點行動起來。當初阿梧身邊就有很多人愛慕的，偏偏看上了我。

雲程還沒開竅，他身邊有沒有什麼人，會不會喜歡上别人，這些你都不清楚。從長計議什麼時候才能見效啊兒子。”

夜間萬籁俱寂，滿天星光簇擁着一輪圓月。裴瑾之站在庭院中，翠竹身姿綽約，倒映在地上，纖細搖曳。

裴瑾之擡頭，望着天空上如同白玉盤的明月，腦海裡回蕩着白日裡玄稷的話。手中攥着殷紅的連玦，目光幽微深沉，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同一時刻，陰暗洞穴裡，燭光熹微。男人粗重的呼吸聲在空蕩的空間裡環繞，黎溫盤腿坐在一張缺了一條腿的矮桌前，低頭翻閱泛黃、殘損的書籍。

“哈，阿離。”男人的聲音如同從破舊的鼓風箱裡發出，嘶啞難聽，氣息沉重，“人死不能複生，這點道理你不明白？三百年了，你殺了那麼多修士獻祭可有什麼用？你身上業障太多，以後會被打入阿鼻地獄。”

黎溫并不理會他，他的目光牢牢鎖定在古籍中晦澀難懂的文字裡，當他看到幼龍龍髓兩個字時，滿天星河都墜入他的眸光裡。滿懷期待翻看下一頁，卻發現下一頁是缺頁。

黎溫緩緩合上書目，沒有關系，他已經嘗試了太多次，多這一次錯了也沒關系，隻要那個人能醒來，怎麼樣都好。

他站起身走向男人，昏暗洞穴裡唯有他的眸光明亮，“父親，你說得對，獻祭陣光有修士是不夠的，從前那些人是我對不住他們，以後就是去陰曹地府贖罪我也不在乎。

但是父親，我死之前，一定、一定會帶走你的，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留在人世的，畢竟我母親的孤獨，父親一定不想體會對嗎？”

黎溫笑的開懷，落在男人的眼裡卻如同修羅，男人面部猙獰，不停的揮動着雙手想要掐住黎溫纖細的脖子，卻隻能引得鐵鍊拉扯顫動。

曾經風流潇灑、高高在上的男人，如今隻能孱弱無力的看着自己的親子替他定好命運的結局，何其諷刺。

“哈哈哈哈！”黎溫仰頭大笑，素手拍拍男人的臉，“沒關系父親不必擔心，你的靈力至多供我驅使一次，你很快就能解脫。”

男人恨極了，渾濁的眼幾乎要瞪出眼眶：“畜生！你這個小畜生！”

黎溫轉身走出潮濕陰冷洞穴，低頭喃喃：“所有因果，都能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