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之力如星點如流雲,自八方奔湧而來,如同溪流赴海,紛紛繞黎溫而生,形成四道光錐徑直紮透她的四肢,把人高高吊起來固定在空中。
金、木、水、火、土各元素之力似遊魚纏尾,締造出一個剛好放置一人的圓形囚籠,牢牢包裹住黎溫。
黎溫失色,運力掙紮,可惜那足以催動地搖山崩的力量此時宛如打到棉花裡,被化解于無形。
她仰頭忍耐,脆弱的脖頸像引吭高歌的鶴。
神情卻煩躁不安不如鶴那般淡然高潔。
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在經脈裡遊竄、碰撞、消融。
真是相生相克哈。
黎溫幾乎要笑了,她被牢牢困在此地,紮在她四肢的元素錐隻是起固定作用并不會造成什麼其他的損傷,而在丹田輪回運轉至周身經脈各處的元素力也規規矩矩的,隻在她發動的時候才會出來如惡狼撲食吞沒自身力量。
黎溫掀起眼皮,目光經過如同多彩琉璃熔化的屏障過濾依舊陰沉,與裴瑾之一上一下遙遙相望。
哪裡是龍,分明是個滿肚壞水的蛇蠍,稍不注意就會被反咬一口。
圍觀的妖族見此異變,紛紛交換眼色,此陣聞所未聞,難道是龍族獨創的嗎?
今日種種,皆在這對父子意料之中?
幾個思緒間,蠢蠢欲動的衆妖重新安靜,眼中是深深的忌憚。
被他們所忌憚的裴瑾之垂下眼簾,随手碎了屏障,屠龍刀确确實實紮到了他的脊椎側邊,那處無數經脈相勾連,每動一下都牽動着疼痛的神經,他一步一踉跄。
玄稷連忙上去攙扶:“瑾之,身體如何?”
裴瑾之搖了搖頭,目光偏向緊閉雙眼打坐的雲程,俯身靠近低語:“師兄安心,黎溫已經被困住了。”
話音落,雲程微不可見的點點頭,攏起的眉松開,沉下心引導周身靈力,一時靈力如山道順流,在靈脈裡穿梭奔湧,靈氣更是從肌膚裡溢出。
鸢栎連忙走到近前,白霧般的眉毛疊成一團,疊聲關切:“瑾之啊!快給外祖看看傷口,疼不疼啊?外祖這兒有上好的丹藥,快拿去用上!”
說着,壽桃杖不輕不重杵了下抱臂冷臉的鸢杪,同時剜了她一眼。
力道不重,但眼風威懾力極強。
鸢杪不情不願的掏出掩藏在肘窩裡的手,展開,赫然是一個流彩漆瓶,細看掌心,還有壓痕。
鸢杪冷哼一聲,将瓶子抛給玄锟,硬邦邦地說:“給他上藥。”
玄锟拔掉瓶塞,馥郁的香氣夾雜着淡淡的藥香鑽鼻而來。
聞之神魂一震,耳清目明。
玄坤眼睛一亮,凝鳳丹?
此乃鳳族的秘制丹藥,鳳族每晉一個大境界,妖骨會承受劇烈的灼骨之痛,據說食此丹可愈碎骨,甚至有助于涅槃。
能不能涅槃玄锟不知道,但這藥治療裴瑾之的傷口一定是綽綽有餘這點他是知道的。
他連忙喂了粒給裴瑾之,又在準備碾成粉外敷時頓了下,用力拽了下裴瑾之的領口。
衣衫已經被血液黏在了傷口上,現下玄锟毫無預兆的扯開,饒是裴瑾之不自覺皺了下眉,傷口重新撕裂,血紅很快洇濕薄衫。
裴瑾之沒有出聲,但在一旁偷偷關注的鸢杪瞄到一切,立即不悅地揮開玄锟的手:“毛手毛腳的,我來。”
鸢杪動作幅度大,卻粗中有細,下手利落果決,很快就替裴瑾之敷完藥包紮好傷口。
末了,丢掉皺巴巴、沾滿血迹的布條,鸢杪輕輕錘了下裴瑾之手臂:“下次再這樣,疼死你算了。”
裴瑾之沒有說話,睫羽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目光被襯的極為柔和。
鸢杪頓地哽住,恍惚間好像是年幼的鸢梧不聽勸阻受了傷,被數落時不說話,隻噙着一汪淚,水霧缭繞地看着她,就能讓她吞下所有未說出口的責怪。
鸢杪歎了口氣,視線回落到燃燒的神梧殿上,縱然用術法囚禁了黎溫,讓她無法傷人或自傷,可火焰未熄。
好幾隻屋脊獸被融化,摔在地上七零八落。隔絕火焰的那層流水已經變得稀薄,随時都有可能蒸發。
黎溫在高空上,神情譏诮,俯視這一幕。
現在無暇顧忌她,玄稷看着古樹扭曲成繭的枝幹,問道:“樹靈怎麼樣了?”
玄锟搖首表示不清楚:“樹靈重傷,青桐被激起防禦意識,不願旁人靠近。”
樹靈是樹木開靈智後所剝離出的,乃樹木本源,但其實并沒有什麼特别的力量。
鸢杪不解:“樹靈有什麼用?”
玄稷嘗試催動青桐開繭,裴瑾之替答道:“整個神梧殿是以千年青桐為陣心建立的防禦陣,樹靈是陣眼。隻要樹靈在,哪怕古樹變灰飛湮滅,陣法尚存。”
剩下的話不用裴瑾之說鸢杪也明白,隻要能夠救活樹靈,防禦陣必能□□下去。
隻是當前樹靈重傷,青桐将它護住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就算是玄稷也不敢硬來,隔着一步之遙安撫,勸說青桐放開。
青桐已經對外界提高警戒,再不肯輕易相信,甚至當着玄稷的面收緊了枝條。
整個樹繭層層疊疊交叉環抱,比原先更加嚴密結實。
“這如何是好?”鸢杪瞥了眼熊熊燃燒的烈火,焦急道:“事急從權,我強行劈開吧,屆時再給它賠禮治療!”
“不可。”玄稷按住鸢杪蠢蠢欲動的手,“樹靈生靈智,不似尋常陣眼死闆,才能堅持到如今。若損傷母樹,樹靈生怒怨怼,就算強壓着它它也不可能再願意被驅使,甚至有可能自毀。”
前是狼後是虎,鸢杪難耐地吸了口氣,淩厲地看向正悠然望熱鬧的黎溫。
黎溫注意到她,維揚着眉,輕輕勾起唇,挑釁極了。
現在就算殺了她也無用,有比報仇更加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