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宗從大門到通往正殿有一段石階,石階常年經受風吹雨打,已經龜裂一道道裂紋。有幾階表面已經脫落了,浮着一層石土。
會談結束,雲程一衆小輩修士該彙報的已經彙報結束了,宗主們還有事務需商議,便讓他們先離開。
一節石梯裂開了一道兩指寬的縫隙,四周蔓延着細小裂縫,似樹木根莖又似河道分之。裂縫中長起一株綠油油的無名野草,葉片懶散而舒展地垂落,葉尖堪堪觸地。
雲程眼尖地瞅到葉片底下一隻七星瓢蟲不慎翻了過來,現在拼命晃動着腿也轉不過來。雲程撥開草葉,指尖輕輕一挑,将瓢蟲解救,又把它拿到葉片上。
瓢蟲一時沒反應過來,兩秒後展開鞘翅飛走了。
走在他斜後方,相隔不過兩階的袁弋看見這幅畫面,深灰色的階梯,碧綠的草,修長的身姿。
他的目光從雲程白皙的指尖、骨節微微凸起的手腕再到如水墨勾染線條流暢俊秀的側顔,不自覺看定住了。
“哈!”顫悠悠低飛的瓢蟲吸引了雲程的注意:“它好圓啊!”
聲音驚動了入神的袁弋,他慌張收回視線,加快下梯的腳步。
雲程頗有些惡趣味的伸手抓住瓢蟲,摸摸它鮮紅漂亮的背部,又把蟲子放回原點。
之爾望着一臉興緻盎然的雲程,搖搖頭:“記得前些日子你一人負責帶領小隊,還是正常的,怎麼回來這麼幼稚。”
雲程笑了笑,其實他也不知道。
隻是望着大半階梯都布滿裂紋,可以看得出有修補的痕迹,不禁有幾分疑惑:“天武宗為何不直接換了這些石梯?有些地方都空了,也不安全啊。”
之爾道:“這是梁岱府城民自發替天武宗修建的,之前有發狂的妖獸襲人,天武宗将其引到宗門進行捕殺,極大的減少了損傷。隻是自家宗門被砸個稀巴爛,這梯子便是當時的城民一塊塊搬運修建的。壞了好,好了壞,天武宗也從沒有把它換掉。”
他的語氣裡含着少見的欣賞:“天武宗曆任宗主愛民如子,但凡民衆有需要,天武宗絕不推脫。這些年邊境的安穩,百姓安居樂業,與這些宗門的好風氣脫不開關系。”
雲程疑惑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調查的?”
“嗯,之前懷疑天武宗在祭祀大典上搗鬼。”
雲程揚起眉,杏眼彎成月牙,忍不住促狹:“把人家祖宗八代都調查了一遍吧?”
之爾的耳垂偷偷爬上一抹嫣紅,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師兄說了,真兇落網前,人人皆是疑犯。”
“而且,不調查怎麼知道這些事?要我說,做好事就應該留名!要大張旗鼓,要無人不曉,不然誰會知道呢?一群呆子。”
雲程看他明明對天武宗很有好感卻強撐着裝作鎮定的模樣就想笑,擡眼看見幾個熟悉的身影,一步跨三階飛身下去:“小師弟!周兮!絡一!之爾他真香了!”
雲程比泥鳅還滑溜,之爾逮都逮不住,隻能讓他秃噜一連串話來。
周兮也是,雖然表情十分嫌棄,卻下意識護着雲程,更别說還有步珞一與裴瑾之,他連雲程的一片衣角都沒摸到。
之爾冷眼瞧着三個人把雲程擋在後面,想起來雲程回來後的轉變。
能沒變化嗎?這不就是恃寵而驕。
之爾理了理有些亂的衣襟,又彈彈衣角,下巴擡起一個微妙的弧度,垂下眼皮,頗為矜持的轉身離開。
雲程砸吧着之爾轉身之前留給他的眼神,怎麼有股不服氣的挑釁呢?
周兮率先甩開雲程的手,嫌棄的拍了拍,“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你看看哪家掌門首徒像你這樣不穩重的。你就不莊重點?”
“略略略。”
雲程擠眉弄眼做了個鬼臉,鼻子皺成一團,吐着紅豔豔的舌頭,一個眼朝上一個眼朝下:“就不!就不!”
周兮簡直沒眼看,一把糊開雲程的臉:“閉嘴!”
雲程轉而纏上裴瑾之,抱住他的手臂,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眨巴着眼中粼粼水光:“瑾之,你看他~”
周兮氣得蹦起來:“你少來!”
雲程臉上浮現隐忍,垂下眼,聲音細弱浮絲:“我都明白的,周兮你不喜歡我,我懂的。”
他本就是清隽俊秀的樣貌,唇色淺淡,面色是溫潤的白皙。
現在睫羽在眼下打下一層陰影,整個人如在寒風顫動的樹梢上的白色山茶花。
步珞一憐惜之情頓時蓬勃,揪着周兮發間那幾股漂亮的精緻小辮:“别欺負師兄啊!”
周兮被拽的頭皮一炸,恨得牙癢癢:“雲程!”
嬌花雲程靠在裴瑾之懷裡:“小師弟,周兮不會怪我了吧?”
裴瑾之深色的瞳如一面明鏡,倒映出雲程所有的表情變化,他勾起唇角,輕聲說:“不會的,二師兄不是這麼小氣的人。”
步珞一繞緊手中的小辮子:“你看看你!”
周兮:“……”
“我!恨!你!們!”
周兮和步珞一還有任務在身,雲程前幾日忙得夠嗆,嶽淵渟特意給他休息兩天。
因此,這幾天雲程的許多事,便交給了周兮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