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敓蠱,是菡萏機緣巧合之下獲取的。它可以說是百蠱之王,夫君用秘法可以讓敓蠱誕育出各種蠱蟲。而食心蠱、引發亂獸潮的藤蠱和吸人精血将人變成幹屍的竊蠱都是由敓蠱所生。可以這麼說,所有的蠱蟲都是敓蠱的子蠱。它們依靠敓蠱而活,并且為敓蠱上貢,保證敓蠱能得到充足的養料活下來。”
破敗的廟宇裡到處都是灰蒙蒙的殘物,所有人圍着一叢火跟随裳娘用沙啞的嗓音重現當年的真相。
當她說起菡萏,眼中蘊着柔情,就好像枯木上長出一截嫩綠芽,是裳娘生命中唯一一點色彩。
“相公經過漫長的研究,認為敓蠱太過兇悍,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便是無窮無盡的禍患,整個乾雲都不得安甯。所以将敓蠱連同他研究的那些子蠱和秘法一起存放,從不讓人碰。”
裳娘話音一轉,呼嘯的風聲也似在哀鳴罪惡的源頭。
“我記得那是一個晴天,九霜來拜訪,恰逢相公被老魔王蒼郦召入宮。他略坐了片刻,便離開了。後來不久妖界出現了亂獸潮,魔界随即發生宮變。相公發現不對時已抽身不能,他傳訊讓我查看敓蠱和他撰寫的秘法是否還在。自然,東西已經被九霜拿走了。”
“相公決定去魔宮阻止,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要我躲起來保護好自己,他處理好便來接我回家。”
裳娘頓了頓,沒有人催促,她自己從痛苦中走出來,就像過去那些難捱的歲月一樣。
她自嘲道:“我自知修為不高,天賦平平。貿然暴露我的身份和九霜争鬥,隻會被他無聲無息的解決掉。所以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能救出我夫君、殺掉九霜的機會。謝謝你們沒有問為什麼我的身體會變成這樣,當年我為了續命,也和九霜一般不擇手段的修煉了邪術,和蠱蟲共存,才變成了一個怪物。”
在場年紀最小的子如一把握住裳娘的手,清澈的眼蘊着水光,她用堅定的語調否認裳娘的話:“你沒有不擇手段,也不是怪物。是堅強的女子,你是一個勇者。”
裳娘被殺害時沒有哭,扒開棺材從土裡爬出來得到菡萏的死訊她沒有哭,被魔修欺辱、忍受蟲腹奇怪的蠕動時她都沒有哭。
卻在子如那雙纖細的手握上來,哽咽地告訴她你不是怪物是勇敢的人而奔潰,潸然淚下。
她的唇輕顫着,大滴大滴的淚從眼眶裡落下似乎永遠都流不盡。
子如陪裳娘一起掉眼淚,雲程等人束手無策,站立不安,不知該如何是好。
子顔和步珞一一人負責一個,環抱着她們替她們擦拭眼淚。
許久後,裳娘終于平複心緒,環顧四周,發現雲程一等男子不知何時走出廟,在外面階梯上規規矩矩坐成一排,好笑又溫情。
密切關注着這邊動靜的之溫回眸對上裳娘通紅的眼,裳娘不好意思地朝他點頭,之溫便轉頭招呼他們回屋。
“見笑了。”
譚曦沉默而包容地遞上兩個用布包裹的不明物體,讓她們敷眼睛。
子如嫌棄地皺鼻子:“怎麼有點腥?”
之文道:“雲程去外面給你們抓的兩條小魚,讓瑾之給凍起來,剛好給你們冰敷。”
雲程一僵,默默躲閃到裴瑾之身後,深藏功與名。
子如尖叫:“我貌美如花用死魚冰敷?!”
之文莫名其妙:“眼睛腫了冰敷最快啊,不信你問譚師兄。快點,聽話。”
“……”
子如和這些男人沒法聊了,隻能在憤恨中接受安排。
裳娘看看手裡的魚,再看看一本正經的之文和譚曦,失笑地搖頭。
終究接受了他們的好意,涼絲絲的冰感沁入眼皮,舒緩了腫脹的熱。
收拾好情緒,該解決的問題,該殺的仇人還得面對。
之文有太多問題,他道:“九霜既然已經做穩了魔尊之位,為什麼你會說他還在被牽制?當年亂獸潮沒有人懷疑到他身上,但這一次人妖兩界同時出事,他蟄伏了這麼多年,怎麼突然如此急迫?似乎不像他的性子。”
問完,他似乎察覺出他措辭的問題,解釋道:“我問的太多了,并不是懷疑你的意思,隻是想要更了解一下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