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點頭:“沒有問題。”
之文明白這是溫如頌故意轉移小師妹的注意力,他自然不會争。
隻是他還是有點不放心:“我們現在能去看大師兄嗎?”
“可以,隻能半個時辰。” 溫如頌點頭,又補充道:“你們師尊也不例外。”
一行人朝溫如頌一拜,三步并兩步前去探望之溫了。
雲程望着樂正穹倉促的背影,忍不住感歎:“連門主都失态了。”
周兮:“這是自然,誰養的孩子誰疼。”
“也是,想當初我和瑾之受傷時師尊肯定很難受。”
“為師頭發都愁白了。”嶽淵渟歎氣,對他四個徒弟念叨:“你們下次遇見這種事,第一時間給師門傳訊,可不能沖動了。”
步珞一小聲嘀咕:“我們去魔界不就是為了找突破口,事情發生的突然,沒時間啊。”
擡眼,嶽淵渟正瞪眼,她乖乖閉上嘴。
溫如頌走近,欣賞了會兒師徒瞪眼的畫面才開口道:“你們及時撤回來是對的,之溫的傷再耽誤一時半刻都很難治了。”
嶽淵渟聞言,露出贊許的表情:“比你們晚一步撤離的幾個弟子上報,他們前腳走九霜就将最内城封了起來,不能進不能出。現在誰也不清楚裡面發生了什麼。”
“罪魁禍首明了了,他哪怕躲起來也逃不過清算。暫時不動他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溫如頌沉聲道:“竊蠱在人頭骨深處,我們無法把它引誘出來。戚勐也說這蠱蟲還算安靜,現在不敢輕舉妄動怕驚動它,可到底是個禍患。菡萏有辦法嗎?”
提到菡萏,幾人都看向另一個院落沒出聲。
昨日他們扛着重傷的之溫急吼吼尋溫如頌救命,好不容易把人交給溫如頌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菡萏突然拿出小心放在胸前的花苞。
變做蟲體的裳娘從花苞裡鑽了出來,掉到了菡萏的手心。蟲身蠕動抽搐了幾下,吐出幾口清液。
誰也不知道這象征着什麼,唯有菡萏臉色大半,慌亂地喊醫修。
于是譚曦趕緊帶他和裳娘去了空院,雲程又想到以裳娘如今的情況,戚勐也許能幫上忙,又聯系戚勐回來。
進入院中,譚曦倒是出來了幾次,皆是神色匆忙,手上還有血。沒人敢上前問一句情況,生怕給他們添亂。
所以,他們到現在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隻能幹等着。
一粒粒露水從壓彎的葉片上滑落,微弱的晨曦給屋頂黛瓦鍍上一層金箔,緊閉的門門終于發出吱呀聲。
戚勐緩緩走出,面無表情,手上拿着一個容器。
譚曦緊跟在他身後,神色要沉重許多。
雲程預感不太好,步珞一和周兮對望,沒有輕易開口詢問。
溫如頌上前,沉眉凝目,壓低聲音:“怎麼了?”
譚曦眼裡浮現淺淡的哀傷,他見過的太多,本應該習慣生離死别,但現在他還是會感到一種無能無力的悲傷。
“裳娘強行續命了數百年,體内虛空,哪怕使用禁術将變了形體,她體内的器官還是在衰敗。遇見我們時,雖外表無損,但她的五髒六腑都已腐爛了。”譚曦頓了頓:“她一直靠着不多的修為維持着,兩次咒術耗盡了她的法力。”
後面的話譚曦沒有說,在場的人也都明白。
裳娘靠着法力維持人形,當時在魔宮她法力耗盡變成了蟲體,是在強撐最後一口氣尋找菡萏。
如今人少了,執念了卻,她也撐不下去了。
步珞一攥緊了拳頭:“再也沒别的辦法了嗎?”
“再早個幾十年,也許還可以,現在。”譚曦搖搖頭,“最後,是戚師弟想辦法将她恢複了人形,能讓她和菡萏好好告個别。”
不多時,一聲哀恸的哭嚎從半掩的房門穿出,刺破靜谧的晨光。
該如何形容那哭聲裡蘊含的情緒,雲程隻能從中感到從未聽聞過的深切絕望。
仿佛溺水之人遇見一根救命浮木,但看似完好的浮木也是七零八落的碎渣,他一碰就解體了。
浮木尚不能自保,更不用說救人。溺水之人短暫的欣喜後迎來的是更大的絕望,他任由自己被湖水淹沒。
菡萏痛苦的聲音回蕩在小小的院落,燦爛的朝陽并不能給人帶來暖意,反而緊緊壓迫着每個人,讓人窒息。
雲程不忍聽,低下頭,裴瑾之站在他身邊,并肩給予他無聲的安慰。
步珞一望向狹窄的門縫,陽光還來不及照進去,裡面漆黑、幽暗,隻有斷斷續續的哽咽聲傳出。
她咬緊頰齒,側頭,那一側牆角數朵不知名的野花迎着陽光盛開,燦爛、繁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