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一口氣喝完一碗酒後,安一禹一臉滿足地抹掉嘴角的酒漬,“就我家那飯啊,清湯寡水的,吃了等于沒吃”
他說着拿起酒壇自顧自地替自己将空了的酒碗再次滿上,這次倒并未如牛飲水一般一口喝掉,就着桌上的花生米跟醬牛肉,有一口沒一口地呡着……
“你那可是丞相府,什麼沒有?說起來,我可還從未吃過丞相府裡的飯呢……”
安重雖位及丞相,可卻崇尚節儉,吃穿用度無一簡單到了極緻,從不鋪張浪費,安一禹若想開葷,還是得自掏腰包去外面下館子……
唉……外人隻瞧着他貴為丞相公子風光無限,可自己心裡的苦又豈是他們能夠知道的……
安一禹苦笑着拈起一粒花生米抛進嘴裡,“侖大哥,你想吃我家的飯還不簡單?這次我就是特地來請你們的”
侖進忠聽得一頭霧水,“怎麼個說法?”
安一禹頭向位于首座的安一緩一揚,又沖着侖進忠一陣擠眉弄眼,不懷好意似笑道,“我哥的喜酒你吃不吃?”
他這音量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正好能鑽進安一緩的耳朵裡。
安一緩目光向坐下的安一禹身上一掃,“又在那裡瞎嚼什麼舌根呢?”
“哥,可不是我瞎說的”安一禹見他留意到自己,忙起身向他走去,還順手拿起桌上還半滿的酒碗,“我今日可是奉爹的命令前來請你過府一叙,商議你的婚事”
安一緩手中的酒碗微微一滞,遂又神色如常地仰頭将碗裡的酒送進口中。
見他不言,安一禹又繼續道,“哥,你放心好了,這次爹經過我的點撥可沒有亂點鴛鴦譜,他這番要你娶的是洛家的四小姐,也就是前嫂子……也是我未來的嫂子……”
“什麼亂七八糟的”安一緩雖是眉頭一皺,可臉上的神色明顯較之先前輕松了許多,“洛克陽沒意見?”
“那老匹夫慣會作妖,怎會沒有意見?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咱爹是什麼人哪,在他面前那就是個小鬼,掀不起什麼風浪……不過,想來爹也是做出了一些承諾,給了他一些好處的……不然他哪會同意讓嫂子再嫁給你……”
安一緩默然不語,隻一味低着頭喝酒,一時倒看不出心中所想……
“哥?”安一禹試探着喚着,“你要去見爹嗎?”
他平日裡雖吊兒郎當的,看起來什麼都不在意,實則心思極為細膩,他早已看出,不知因為何事,安一緩對安重早已心有芥蒂,且這芥蒂頗深,不是自己這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安一緩放下手中的酒碗,一臉淡然地從嘴裡緩緩吐出一字,“去”
安一緩的登門拜訪,早在安重的意料之中,隻是心理準備是有了……
當時隔五年再在自己的書房内再次見到自己的愛子之時,早已見慣風浪的安重依舊不可避免地心緒一陣澎湃……
“一緩……”
“爹……”再看見安重灰白的鬓發之時,思慮再三,安一緩終究将這一個字艱難地喚出了口……
“哎哎哎……”安重受寵若驚,連聲應着,生怕讓這一聲爹沒人應落了地……
隻不過他應完後才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方才似乎反應有些激烈……
不就喚了一聲爹嘛……兒子叫老子天經地義……這有什麼好激動的……
因而他一時又有些尴尬……
“爹,哥,咱們有事還是坐下來聊吧”安一禹上前打着圓場。
安一緩應了一聲,神色尋常地掀袍向屋裡走去。
時隔五年,這屋裡一應物件擺設都未有任何變化,安一緩看着熟悉的四周,許多原本他都以為自己快忘記的幼年及少年時的記憶在此刻湧上心頭……
進門右手邊的紅木福字镂空架上擺放着的那個白玉花瓶瓶口上裂開的那倒暗灰色的裂紋便是他七歲那年與安一禹打鬧時碰裂的……
還有腳下那塊微微凸起的磚石便是他挖開,偷偷将安一禹喜歡的彈珠藏在下面所緻,那時,他怕挨罵,想盡辦法要将這一塊磚石敲平,隻是即便小小的他再用力,被破壞的終究是被破壞的,在努力也不能使之完全複原,時隔多年,這磚終究是凸起了一塊,就似蜿蜒在地上的一塊難看的疤痕一樣,在你路過時不留意便會絆你一下……
安一緩踏過那塊凸起的磚,氣定神閑地在安重右下側坐下,“爹,你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