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認出那件裙子是周覓歡及笄那年皇後親手描繪的牡丹圖案，又請了宮中技藝精湛的繡娘耗時三月繡好送給她的。

那時周覓歡天真爛漫，正是愛美的年紀收到這條裙子之後，很是歡喜，睡覺都抱在懷裡不願意撒手，在周朝為她舉辦的及笄禮那日，身穿一襲粉白長裙逶迤拖地，裙擺處花開豔麗的絕色牡丹随着她的挪步緩緩而動，點綴在裙身各處的粉白花瓣随微風輕拂，四下飄動，随風而舞，她恍若花中仙子一般在群花中漫步，所過之處無不是春色一片，香飛人舞……

那是她最好，最美，最無憂無慮的年紀……

那時母後身體還好，周朝還是那位最疼她的有求必應的父皇……

可如今……

“公主……”小玉走進房中，蠻不講理地将她從美好的過往拉了回來，“你可聽說了?皇上已經為你定好親事了”

問完這個問題她又這才察覺自己問得有些愚蠢，自那日從粟米的宮中回來之後，周覓歡便終日待在房中，連房門都甚少踏出，自己還是方才聽那小丫鬟說起才知道的，周覓歡又能從哪裡得知?

“定的是誰?”豈料周覓歡倒沒有向她料想之中那般激動，反而似早有所料一般神色淡然。

她知道，自己終有那麼一天，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倉促……竟等不了她為自己的母親守孝三年……

“安家的二公子安一禹”

“怎麼是他”周覓歡木然的臉上閃過一絲動容，眸光複雜地局促地追問道，“你确定是他嗎？可有聽錯?”

“奴婢也正覺得奇怪呢，皇上怎麼會選中他呢？雖說安公子家世不錯，可人……”

“他人怎麼了？我瞧着倒比尋常的富家公子人品要可靠一些”聽見人說安一禹的壞話，周覓歡面露不悅，出言維護。

小玉吐吐舌頭，未敢再說。

“消息可當真?”

“據說聖旨都下了，想來是不會有錯的”

自皇後去世之後，小玉從未見過周覓歡笑，如今見她雙頰微醺，眼眸含笑的模樣，原本為這樁婚事擔憂，空懸在半空之中的心就此落定……

即便安一禹名聲不好，可至少周覓歡對他是喜歡的……

隻是……

“公主孝期出嫁，名聲會不會不太好啊”她一臉擔憂，“皇上也是，怎麼就不能先将親事定下，等公主守孝三年再嫁也不遲呀”

“父皇現在心思都在賢妃身上，哪裡還能為我這個女兒想得了那麼多……”原本她從粟米的口中得知周朝宣周康回汴京城一事之時，還擔心周朝會将自己許配給展現……

因而再得知自己是嫁給安一禹後倒不禁松了一口氣，對孝期出嫁一事倒也不怎麼介懷了……

“話雖如此，可公主要出嫁的消息一出，外面的人指不定要怎麼說公主呢……”小玉眉頭緊擰，想到接下來周覓歡要面對的閑言碎語一臉憤懑，而又滿懷無奈……

周覓歡苦笑道，“你我想那麼多做什麼，以前我得父皇寵愛之時尚且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何況現在?”

“不過是浮萍，随風漂流而已……”原本她嘴角揚起的笑又再次淡了下去，她表情落寞地将手中的衣物疊起放回箱籠的最低層。

“公主，你不要想多，千金難買千金難買有情郎，難得的是你能嫁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外面的人說什麼就随他們說去吧，咱們隻要自己過得開心就好”

周覓歡聞言原本微醺的臉又紅了幾分，她又羞又惱地啐了小玉一口，“什麼有情朗，你一個大姑娘家說這些話害不害臊……”

“公主對安公子……”

“我對他哪裡有什麼”擔心她再說出什麼不着調的話來，周覓歡連忙将她的話頭截住，“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決定的事我也不得不嫁而已……”

“況且……”她蹲下蓋上箱籠的蓋子，臉上的嫣紅散去，雙眸清明如許，“若不是父皇的意思，母後剛死，我哪裡有心思考慮那些有的沒得……”

“再者，他如何想的我沒有頭緒，與我的親事是不是他自己的意思我也不得而知，況且你以為那丞相府是那般好進的?”

“隻說安重就不是個好相與的，再加上還有個洛黃……”

“洛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