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
“不甘自己明明樣樣都比别人強,可就因為身有殘疾便被人剝奪走了原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大半輩子都得處處仰人鼻息地活着……會因為别人打噴嚏被吓得連氣都不敢大聲喘……”
“父王不甘心……不甘心自己這樣過了大半輩子之後,自己的子孫還得要這樣活着……”
涼亭外的雪花紛紛,寒風裹着雪花宛如一個不安分的孩子一般闖進了涼亭之中,圍着亭中的衆人來回打轉……
這個下着第一場冬雪的雪夜裡寒冷異常,雪花狂飛之中,在離汴京城的不遠處的一處涼亭裡,數道身影肅立其中,他們以帆布懸挂在涼亭四角擋風,在亭中生起明火取暖,安靜而又平和地等着卯時的來臨……
隻是眸中映着的那束不斷跳躍閃耀的橙紅色的火光就如他們搭的簾子外的那場紛亂的冬雪一般處處透露着不安分……
卯時已至,他們一行在城門校尉的聲聲緻歉聲中,又是俯首弓腰推脫着是底下的人未将來人的身份禀報清楚,又是聲情并茂地當着他們一行人的面厲聲責怪着昨晚當值的官兵。
那官兵心知自己背鍋,卻不敢辯解,隻一味地低着頭唯唯諾諾地認錯。
周康明知事實如何,如此卻也不好再發作,隻好輕描淡寫地将此事帶過,隻是再溫風和煦地跨着高頭大馬路過那校尉之後,在某個校尉看不見的角落,他眼裡一道寒光隐隐閃爍其中……
周康在為皇子之時,先皇便在汴京城裡的繁華地段費心擇了一處做為他的府邸,之後雖另冊了封地,可這處宅院也并未收回……
先皇生前未動這樣的心思,他死後,周朝也不好再計較什麼,左右周康難得入京甚少在他眼皮子底下轉悠,他眼不見心不煩,倒無謂落下個刻薄兄長的名聲。
這處宅邸就這般空在那裡,隻偶爾周康回京之時才會落腳住上幾日。
再回舊地,周康神色複雜地望着面前已落滿厚厚一層灰的一應物件,隻覺得熟悉而又陌生……
“先派人将這打掃一下吧,實在沒辦法住人”展現擡手在桌子一摸,指腹上頓時沾上一層白白的灰塵。
他一臉嫌棄,對留在這裡看家護院的老仆罵道,“也不知你成日在這裡做什麼,你瞧瞧,到處都是灰”
那老仆哆嗦着腿道,“王爺常不在京中,便是這幾年來京裡也都是住在客棧裡的,甚少來府,因而老奴一時不察,沒有準備……是老奴的錯……”
周康瞧着吓得六神無主的老奴熟悉的面龐,想起當年在他被趕出汴京城之時,便是這位老奴自告奮勇留守在汴京,這麼多年他一直恪盡職守……
便是自己這幾年雖時有奉召入京,為讨好周朝,即便自己有歸所,也從不在此落腳,可謂已是小心行事已到了極緻……
他和藹地笑道,“現兒從未吃過苦,不過是發發牢騷而已,并沒有什麼惡意……”
“我們這次回來要在這裡住很長一段時間,你按照他的吩咐去外面找幾個人伢子買幾名奴仆,先将這裡打掃出來,之後再做打算”
他擡手,一旁的随侍便上前從懷裡掏出一袋子錢遞給那老仆。
那老仆掂着手裡沉甸甸的錢袋子受寵若驚,“買幾個奴仆也用不着這些錢哪”
“剩下的這些就當是給你喝酒的賞錢吧,劉伯,還記得那年你來府裡時我才十五歲,行事張揚不懂變通,幸得那時你多加看顧,這才未惹出什麼大禍……”
“王爺折煞老奴了……”
待劉伯走後,展現方才一臉疑惑地問道,“父王,你方才什麼意思?我們是要留在汴京城裡不走了?”
周康并未回答他,隻是在屋中來回踱步,仔細而又富有感情地看着周圍的一切,手指輕輕擦過面前這隻沾滿灰塵的花瓶,絲毫不介意指腹上染上的那層厚厚的灰,“現兒,你甚少來汴京城,就算來也是與我住在客棧裡的,你可知這是為何?”
“孩兒之前問過父王,父王隻是笑笑而已,因而孩兒不知”
“那時時機尚未成熟,就算告訴你也隻是徒添煩惱而已,既無用,那還不如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