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掩着的後門被敲了敲。

杜北枝一愣，轉頭就在門縫裡看到了洛疑星的臉。她本有些負氣地不想搭理，但想想還是站起身，把桃桃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走出後門。

“怎麼了？”她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冷硬，又不太敢直視洛疑星的眼睛。

……平心而論，她之前的爆發看似有道理，其實更像是道德綁架……用自己的困境來綁架芒果和桃桃，讓它們沒法離開這裡去過自由的生活。她口口聲聲說着自己對芒果和桃桃的情感更深厚，可是卻偏偏是她自己要将兩隻小熊貓留在身邊——用來保住自己的飯碗？這真是所謂的“感情深厚”嗎？！

洛疑星悶聲悶氣的：“……你會努力讓它們的條件變好嗎？”

“什麼？”杜北枝一愣。

“你會照顧好它們嗎？”

“……”杜北枝覺得有什麼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靈，驚訝、欣喜、如釋重負……某處受到刺痛的良心似乎也有所緩解，她幾乎是驚喜的：“當然！我當然會照顧好它們！我會傾盡全力！你可以監督我，我肯定……”

“監督不了啦。”洛疑星撇撇嘴，又扯了扯嘴角，“我明天晚上就要離開這兒了。就算不帶芒果和桃桃，我也要離開了。”

“呃？為……”杜北枝愣住了，她頭一次意識到，這個似乎一眼就能看穿的青年身上其實也有他人無法窺見的秘密。複雜心緒之下，她一時間居然問不出問題來。

“我在想，如果不認識你就好了。”似乎是充盈着孩子氣的幼稚話語，但是格外認真，因此也格外有力，“不認識你的話，我就不會在意你如何如何，就能心安理得地帶走芒果和桃桃了。”

可是現在他沒辦法這樣做。他沒辦法為了幫助芒果和桃桃，去毀掉另一個生靈的生命。這樣做是不對的。可是怎樣才是對的呢？洛疑星還不明白。在此之前他從未遇見這樣的困境，也從未做過這樣的妥協。

“我其實……”他的聲音低低的，“我覺得這樣很對不起芒果和桃桃。自從我進入動物園以來，我就一直在心裡對它們說，要帶它們離開這裡的……”

“不，不是的。”複雜情感湧上，杜北枝也不顧這樣做合不合适，或是因為感激，或是因為愧疚，或是因為其他的她說不上來的感情，她伸手抱住了洛疑星，輕聲地、幾乎是顫抖地道：“是我的錯才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

一切回歸正常後，杜北枝多少覺得有些尴尬。

她和洛疑星的關系其實遠遠沒好到可以這樣流露情感的地步，隻不過是機緣巧合才造成了今天下午的情景，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是……

她打着哈哈：“那個，你要不要去跟芒果和桃桃告個别？如果明天就要離開的話……”

“唔……”洛疑星撓了撓臉，“明天晚上臨走前我會來告别的啦，不過現在去看看也可以……希望芒果不要撓我。”

——還是被撓了。

放棄帶走芒果和桃桃後，洛疑星低落了好一會兒，但臨下班時又努力鼓起精神——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他得趕緊回去準備一下。

首先要做的就是收拾東西。他的物件很少，床單被子（好在是夏天，蠶絲被輕飄飄的也不太占空間，換成厚被子就麻煩了），換洗衣物，還有充電器、充電寶、指甲刀之類的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對了，還有吃的，林憂澤前些天給他帶了不少吃的喝的，安暮空為了表示賠罪也買了好些，剩下的這些……唔，都塞進行李箱吧。段庭霜應該不會介意他塞個沉甸甸的行李箱進車裡……？

然後就是打掃衛生。洛疑星平時就很注重清潔，因此也沒太多要打掃的。至于房子嘛，本身就是短租，等明天他離開後再告訴房東大叔自己要走了？不，還是現在就說吧，免得麻煩，他都離開遂久市了，要是出個什麼差錯，難不成再跑回來？

還有什麼嘞……洛疑星看着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屋子想了一會兒，哦對，也得告訴其他人自己要走了——呃，“其他人”好像隻有兩個，林憂澤和安暮空。

問題在于，他沒這倆人的聯系方式……呃，他自己不常用聊天軟件，或者說幾乎沒用過，隻有下山之後才會偶爾聯系自家師父，于是就一直忘記了這茬，安暮空和林憂澤好像也沒提出過這個問題，尴尬了……

唔，要不明天走之前寫個紙條塞門縫裡？不告而别肯定不好啊。

*

第二天。

洛疑星哈欠連連地坐在擁擠的會議室裡開早會，聽園長在上面唾沫橫飛地講着那些已經被講過千八百遍的規章紀律。

他沒想到不租房會那麼麻煩，房東大叔昨晚上檢查了好半天，又掰扯了好久租金的問題，最後睡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要知道他平時十點多就睡了！

好容易熬到散會，洛疑星暗暗激勵自己，今天之後就再也不用受這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