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打破寂靜的是溫柚甯。這個在短短時間内經曆了多次劇變打擊的女孩竟然沒有垮下,反而超乎尋常的冷靜——
不,将那稱之為漠然更合适。
“我會自己離開的。”她輕聲承諾道。
溫柚甯伸進兜裡,摸出安甯之前給她的小刀,還了回去。沒顧安靜欲言又止的表情,道了句“謝謝”,最後走到自己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背包附近,蹲下翻找起什麼東西。
姜枝随手拿過旁邊一瓶沒開的礦泉水,手放在蓋子上沉默了幾秒,又把水放了回去。
“你不用出去。”
她的聲音不複之前的清澈,但就這簡單的一句話,仿佛給了迷茫的衆人一個确切的,可以遵循的指令。
明明在之前安靜和溫柚甯的關系不算太好,然而此刻她幾乎沒什麼猶豫就應和起來。
“外面都是喪屍,你出去不相當于送死嗎。我們好歹同學一場,也不至于這麼冷漠吧。”
安甯點頭。
趙明殊歎了口氣,走到姜枝身邊,拿過水幫她擰開瓶蓋,等水被接過去才慢悠悠地開口:
“誰說被喪屍咬就一定會變成喪屍了?”
幾人目露愕然。
安靜下意識道:“我們在食堂看到的那個阿姨……”不就是被大叔咬了之後才變異的?
那兩名新來的也小心翼翼地補充,“我們有個同伴就是……被喪屍咬破皮膚之後就變異了。”
姜枝:“案例太少,不具備典型性。”
趙明殊:“你怎麼确定被咬是變異的充分條件?萬一他們本來就是要變異的呢?”
姜枝:“食堂除了賣面的阿叔和阿姨,其餘人的變異都是一瞬間發生的。他們并沒有被咬,但變異還是發生了。”
趙明殊:“綜上,變異不一定被咬,被咬也不一定會變異。”
“……”
在場的人被這兩人一系列的連貫清晰的邏輯驚呆了。這話聽起來似乎是有些道理,但細聽……又好像有點強詞奪理、狗屁不通。
然而沒有人出聲反駁。
安靜認真思考起了這個可能。
安甯心說這不是胡扯麼,但表面什麼都沒說。
新來的兩人也不說話了。他們能活下來少不了溫柚甯的幫助,即使再自私的人,也沒臉在這個時候提出反對意見。
溫柚甯已經做好被放棄的準備,卻沒料到這峰回路轉的一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半晌,她還是低聲堅持:“我還是走吧。你們現在這樣想,隻是因為我的身體還沒有開始出現變異反應,等到後面開始……就來不及了。”
姜枝眉眼絲毫未動,反問她:“我現在讓你一隻手你都打不過,你為什麼會覺得變成喪屍以後就能對我造成威脅?”
趙明殊:“……”
溫柚甯:“……”
明明是好意的話,怎麼聽起來就這麼欠揍呢。
趙明殊提議:“不如這樣,你既不用離開超市,也不用擔心會傷害到我們。你到倉庫裡待一段時間,等兩、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去看,如果沒什麼問題那就皆大歡喜。”
如果有問題……那起碼她們也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不至于被打個措手不及。
溫柚甯權衡之下,點頭同意了。
她轉頭進入倉庫,從頭至尾都異常平靜,絲毫不像是為自己性命提心吊膽的表現。
姜枝看着她的背影,總感覺有些違和感,她想站起來,去、去——她好像什麼也沒法改變,但哪怕隻是随便地說幾句話呢。
然而那劑進入超市前臨時和系統交換的,在短時間内大幅提升身體素質的藥劑已經過了藥效,正處于副作用階段。
她現在連勉強維持神智和普通的動作都有些困難,隻能硬撐着,這也是為什麼她輕易就放俞飛等人走的原因了。
事實證明她的演技還不錯,起碼除了最了解她的趙明殊,其餘人應該沒有察覺。
正想着,趙明殊已經面色如常地朝她走過來,一屁股挨着人坐下,看似自然地湊近她耳邊,實則慌得一批。
“現在怎麼搞?”
自從上次咬耳朵被當場抓個現行後,這人已經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如何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交流。
姜枝觀察着一邊聊天一邊偷偷往自己這邊看的陌生二人,還有扒在那扇多災多難的倉庫門上偷看又被她姐拽回的安靜,反應遲緩地問:“什麼?”
“當然是溫柚甯的事兒了……”趙明殊皺眉,察覺到不對勁,“你不是認真的吧?”
“我那些話隻是暫時安撫她們而已。”
被喪屍咬了之後會變異嗎?
反正趙明殊是确信的。至少她堅持認為,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都是會的,剩餘那百分之一……不提也罷。
姜枝:“可是我們沒有确鑿的證據。”
“這還需要證據?”趙明殊險些被氣笑了,“俞飛當時帶來的情報,隻是傷口和喪屍血液有開放性接觸都會被感染。按照她的傷口那深度,早晚的事。”
“你可别犯傻。”她低聲道,“我們不在她變成喪屍之前對她動手,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顧忌姜枝的情緒。她不會給溫柚甯走出這扇門的機會。
不是她冷血,要說對一起生活了這麼些天的人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是天平的另一邊是其他所有人的命,尤其還是在姜枝幾乎精疲力盡,而其餘人戰力基本忽略不記的條件下。
她沒辦法為了些許的可能性,堵上這麼多人的性命。
姜枝頭腦脹痛無比,熬夜和長時間無休息的運動導緻了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疲憊,她隐蔽地在小臂處狠狠一掐,疼痛帶回了暫時的清醒。
她看完安靜和安甯往倉庫裡遞水遞食物遞毛毯的全程,開口喊了聲。
“安靜。”
她的話一出口,那兩人的目光就迅速轉了過來。就好像一直在等待這一刻似的。
姜枝招招手,安靜一下就竄了過來。
“姜枝姐……”
她小聲地叫了一句,像犯了錯的小孩一樣垂下頭站在原地,不敢和她對視。
姜枝想開口問問她發生了什麼,剛提了提氣胸口就感到一陣悶痛,話被堵在口中。
安甯也走了過來,她自姜枝難掩疲倦的面容和頸間的汗珠一掃而過,主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