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錯覺——每次和系統聊天時，姜枝總是覺得非常放松。她覺得，如果系統不是系統，而是一個真正具有獨立人格的人……

她們應該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你不用擔心我。】姜枝并非那麼遲鈍，她很快意識到了系統陪着她閑談的意圖。

她問系統：【如果不按時接受懲罰，你會有什麼後果？】

系統回答得很快：【沒什麼後果。】

“好吧。”

姜枝神情重新變得冷淡：“那是你自己的事。”

她繼續說話，然而無論是語氣還是内容幾乎都稱得上無情了：

“但是比起有人陪着，我更希望一個人待着。所以你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沒有任何意義。”

她說完有些後悔似的抿了抿唇，但最終還是沒有再開口，等待系統或是生氣或是冷漠地離去。

但系統隻是道：

【如果你真心覺得一個人待着會更好，我是不會來打擾你的。】

姜枝感覺手臂上的疼痛好像開始越來越烈，她努力忽略那些痛感，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往常的冷靜：“你似乎很了解我，但我們從剛認識到現在，滿打滿算也不過二十來天。”

系統似乎短促地笑了聲。

【時間又不是衡量一切的标準。】

【不過，我對你的了解确實超乎你的想象。】

【或許你不相信，但是……】

她頓了頓，道：【我是為了你才來到這個世界的。】

頭頂的星星好像突然亮了一下，又很快暗淡下去。

姜枝睜着眼看着那片小小的星空，輕聲道：“聽起來真讓人感動。可惜了……”

她示意般看了眼手臂上蔓延開的傷勢，語氣平淡得完全不像一個即将面臨死亡的人。

她說道：“我能感覺到……那種異變，快要真正開始了。”

在生死面前，任何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無力的。

然而姜枝本人卻沒有表現出哪怕半點應有的頹喪和忐忑,反而超乎尋常的平靜。

【你後悔了嗎？如果沒有她們，你可以很輕易地離開這裡。從這場異變開始，你所遭受的一切苦難，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隻需要你稍微收回那麼一點，并不必要的好心。】

姜枝道：“我從不為做過的事後悔。”

【你不想活下去？】

“大約想吧。但我更想讓她們活下去。”

系統為她平淡話語中透露出的死意而心驚，問：

【如果财富、權力與名望都不能打動你，那麼夢想呢？】

【我了解到你之前參加過多次A+級别的競賽，緻力于提升自己的公民貢獻點，并且持續關注政府下議院提名選舉的流程——以議員的身份進入政府部門，擁有一份大多數人為之羨慕的體面工作或許算得上是你的夢想之一？】

姜枝忍不住笑起來。

她幾乎要不合時宜地覺得系統單純得有些可愛了。

“這最多隻能被稱作是一個未來的規劃。”她輕描淡寫道，“離夢想還遠着呢。”

【……】

【……感情呢？】能否成為你對這個世界的牽絆？

姜枝道：“我父母雙亡，養姐疑似不久前病故，已經沒有親人在世了。至于其他的長輩、朋友……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沒有必要和我産生太多的聯系。”

真正的孑然一身了。

系統似乎發出了一聲歎息，姜枝不太想去辨别那裡面是憐憫還是别的什麼，她的心中沒有一絲波動。

這個從開始就表現得對一切都遊刃有餘、冷眼旁觀的系統罕見地表現出憂愁：【這可不太妙。一個連死亡都不畏懼的人，要怎麼能夠活下去呢？】

姜枝：【你希望我活下去？如果我死了，你會受到處罰嗎？】

【當然，以及不能透露。】

【我隻是覺得，你太年輕了——年輕到還沒來得及享受世界的美妙。死亡不該是你的歸宿。】

【世界的美妙？】姜枝重複一遍。

系統說：【是啊。你曾經參加過那麼多的競賽，去過那麼多的地方——有停下腳步，看看不同地方的風景嗎？】

【你可以做一個旅者，用雙腳丈量不同的土地，嘗遍各地的烈酒，體驗各異卻同樣精彩的風俗，和新交的朋友進行一場刺激的旅程，然後分離繼續下一段。】

【或是做一個挑戰者，去征服高山、大海、天空和沙漠。在海浪來時一頭紮進去，和沖浪闆一起來一段冒險的航行。在天空中飛行，感受風劃過耳邊的自由。去體會一把腎上腺素飙升的快感——】

【沒有什麼比活着這件事更劃算的了。】

姜枝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清冷的月光撒在她蒼白瘦削的皮膚上，似乎連月華也為之流連。

【确實很劃算。】

聽起來就令人神往。

【對吧？世界這樣浩瀚，每天都會有嶄新的事物出現，總會有那麼一兩個足夠打動你的東西。】

姜枝動了動，換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慢慢恢複過來的體力讓她有餘力這樣做。

這場談話讓她從緊繃的神經中掙脫，久違地感覺到了舒适和暢然。

她開始忽略一切不那麼重要的事情，和系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就如同和一個久别重逢的舊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