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仰着頭享受着涼風的洗禮，此時的天已沒有剛進教室時那麼黑，隐隐可見第一縷晨曦自淡藍澀的天幕中亮起。

“剛剛說到哪裡了？”他問。

穆雲舒善心提醒:“你說換一個稍微普通點的人程逸就不會對你生氣。”

他“哦”了聲，不知是不是被風吹了後整個忍都平靜了不少，連聲音都變得低涼:“意思就是，柳浩的爺爺是季家老爺子的私人醫生，在醫學界挺有權威的。”

“然後呢？”

“然後？然後程墨以為我動了柳浩，得罪了柳家，扯一堆什麼生老病死不能得罪醫生的話。”

“這話沒錯啊。”

“是沒錯，很對。”程墨雙手插進褲兜，側過身直視穆雲舒，“但眼界狹窄，也很慫。”

穆雲舒邊想邊點頭:“你說得也很有道理。”

程墨看着穆雲舒的臉，眼神閃爍間，似乎隐含着期待，等着她的後話。

但穆雲舒已沒有再發表什麼看法:為醫者，在我看來，隻要有醫德，不論技術高低，都應該尊重。但很顯然，柳浩不配。”

她神色淡漠地說着一個事實，程墨愣了愣，豁然笑了，但這笑意就如退潮的海水，轉瞬即逝，消失殆盡。

“他當然不配。所以，這個鍋背就背吧，我樂意我開心。”程墨看着景物輪廓逐漸分明，早起的鳥兒在晨露的綠葉間鳴叫，萬物在晨曦中蘇醒。

穆雲舒斜睨他一眼，手指微蜷，不知該不該承認罪魁禍首就是她自己，可是……光說那藥物，在華國可是明令禁止的，而且當時用的還并不普通，她沒法解釋她為什麼會配制、為什麼要配制、為什麼能配制。

在可以窺見的她的人生中，她也隻學了三年醫，所以很抱歉，這件事情她不能承認，隻能盡可能的去補償程墨，或者幫他洗脫污名，讓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成為一個未解之謎。

“我總感覺，你對你的家人抱有很深的敵意，你……”穆雲舒話未說完就被程墨打斷，他斜着身子，單手插兜，挑眉道:“自信點，把‘感覺’去掉，我就是對他們有敵意。不過，他們不是我的家人。”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和程逸異父異母喽。”

“啥？！”穆雲舒大驚，這個瓜是她能吃并且吃得起的嗎，“你确定這能說？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沒人知道你其實不是程家的兒子吧，要不然就憑你的作風，早就杯惡意針對了，那些人不敢動你，一方面是你真的不好惹，但絕大部分原因還是‘程’這個姓氏。”

程墨渾然不在意，無所謂道:“如果你覺得這很嚴重的話，那就當是替我保密了。”

穆雲舒無語:“什麼叫我覺得很嚴重，大哥，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就在兩人說話間，寬闊的走廊走來一道清瘦的身影，他穿着整齊的校服，手裡抱着一疊習題本。

待走近時，穆雲舒打了個招呼:“青澤。”

白青澤在他們面前停下，将兩個人輪番打量了一遍，面露不解:“你們……”

穆雲舒十分坦然:“罰站啊，你是交作業的，怎麼過來了？”

“下樓梯時看到了你們，覺得很像，沒想到真的是。”白青澤多看了程墨一眼，又問，“你們怎麼了？”

“别提了，早自習說話被處于更年期的英老逮到了。”程墨低頭用手甩弄着額前的頭發漫不經心道，“不愧是要學建築的，眼神好，樓梯口離十八班這麼遠，你僅憑餘光就能發現站這兒的是我們。”

“是啊，你好厲害。這要是我就直接走了。”穆雲舒也誇道。

白青澤頓了下，目光在程墨明顯帶着狡黠的笑意裡凝固一瞬，微不可察地瞪了他一眼。

就在這時，下課鈴聲響了起來，穆雲舒瞄了一眼窗内教室的動靜:“你快去吧，下課了我也要回去找阿笙了，她剛剛都不理我，我得去問問緣由。”

“嗯。”白青澤應了聲，走了。與此同時，教室熱鬧起來，老師徑直離開了教室，沒有管外面原本罰站的兩人，自然也沒有看到白青澤。

程墨小跑兩步跟上白青澤，将他手上的書拿了一大半，與他并排邊走邊說話，也不知程墨說了什麼，二人一前一後往後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