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周末,鬧鐘響了,周嶼迷迷糊糊伸手去摁掉鬧鐘。
不知又睡了多久,她接到一通電話。
她連忙爬起來,清了清嗓子。
沒有開場白,對面接起來就是一句:“住着還習慣嗎?”
“習慣的,這什麼都有,就和家裡一樣。”
男人熟練地責怪起來:“你大手大腳慣了,誰擔心你習不習慣?我問的是人家阿亦。你一天到晚睡懶覺,别把人阿亦給帶壞了。”
“我哪兒又睡懶覺了?你聽我聲音,咳,怎麼聽也不像才從床上爬起來的。”周嶼讓自己聽起來無比神情氣爽,“您少操心,有她在家我生活作息規律多了,七點鐘還被拉着下去晨跑了一圈呢。”
“你有哮喘,A市裡面空氣質量差,叫阿亦也少跑,家裡不是有健身房嗎。”
周嶼這才意識到自己編過了頭,“哎哎哎。”
女兒不服他管,交給阿亦,周哲佑還是很放心的。
“你拿給阿亦,我跟她說幾句。”
“……她在衛生間呢。”
男人頓了頓,想着旁邊有阿亦,盡量好脾氣:“上次的事情,我說了暫時不逼你。但希望你清楚,皈依這事對你來說隻是早晚。爸爸現在在教會,以後每周禮拜時還是跟你挂着電話,裡面牧師講解的教義你得聽着。”
面對她爸鮮有的好态度,周嶼糾結再三,還是作出讓步。“……行。”
挂着電話而已,聽不聽還是在她。
周嶼按了閉麥鍵又把手機音量調到最小,重新栽回床上,這周搗鼓社團的事她可累死了。
嶼宙。全程沒讓她老爸出面。
真的全是她一個人搞定的。
周嶼閉着眼睛想,有些得意地勾起嘴角。
……
又倒頭回去睡到中午,周嶼爬起來的時候發現電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挂斷了。
洗漱完她去廚房晃了一圈,回卧室點開外賣軟件。
下了單,她盯了會兒外面的陽光。
心底有個高傲且不屑的聲音說,瞧,你夢想了那麼久的無人約束的生活,好像也就那樣。
百無聊賴中,她給瑜歸亦撥過去。
“你問叔叔阿姨了嗎?住校外的事情。”
“問了。”
周嶼把手機夾在胳膊上,跳下床去接了杯冰水來喝,“怎麼樣?”
“他們不同意。”
不出所料的答案。
“那可怎麼辦。”周嶼似是歎息,“我已經搬出來了,這周末就沒回鲸山住了。”
“現在?你一個人在校外住?”
“嗯。”
瑜歸亦有些驚訝,心裡五味雜陳,畢竟當時那人信誓旦旦說要等她。但她轉念一想,她太過了解她爸媽,他們真能答應的概率幾近渺茫,周嶼估計也能猜到。
胡思亂想之際,就聽電話那頭帶着熟練的,惡作劇般的親昵:“你猜為什麼我上周才跟我爸吵完架,他這周就答應放我一個人住?”
瑜歸亦心裡一緊,蹭地站起來:“你該不會是……”
周嶼平靜地帶來爆炸性的消息:“我說你已經跟我搬出來了。”
“他剛剛還打電話慰問我來着,我說,”周嶼咧開嘴角,露出狡黠的小虎牙,“瑜歸亦現在就在我身邊。”
“你瘋了!”震驚像驚濤駭浪一樣襲來,瑜歸亦緊緊握着手機,大腦除了混亂隻餘憤怒:“你撒這個彌天大謊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後果?被發現了你怎麼辦?我怎麼辦??你是不是嫌你爸打人不夠疼!”
那人竟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那你趕在他發現之前趕緊搬出來不就是了。”
瑜歸亦差點被她氣昏過去:“你覺得我搬出來這很簡單?我早跟你說了這根本不是問題的解決辦法,我爸媽考慮的東西跟你們不一樣!”
“‘我們’?”電話那頭聲音陡然輕了,“所以你現在是把我跟周哲佑歸類在一起了麼。”
“别天真了,他再怎麼說也是你爸!他可以随便扔一套豪宅給你住,他可以想什麼時候對你好就什麼時候對你好,可我們家不行,我爸媽管我很嚴你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面對瑜歸亦的怒火,周嶼的暴脾氣卻破天荒沒發作,隻是握着冰杯的手指緊了緊,“我承認這招不厚道,我也知道你肯定會很生氣,但你不跟他們先斬後奏,根本出不來。”
“你越逼他們,他們越不會答應。”瑜歸亦盡量平複呼吸,“我本來是打算循序漸進跟他們慢慢說的,你現在搞這麼一出,計劃全白費了!”
“循序漸進?誰知道你的循序漸進要多久!”眼看本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就這麼失敗,滿溢的委屈叫周嶼耐心就快要告罄:“是我等不及,就我一人等不及,你滿意了吧!”
“嘟……嘟……”瑜歸亦那頭直接挂斷電話。
二人不歡而散,周嶼把手機狠狠砸在床頭,一腳踹開旁邊的沙發。
幾聲沉悶的撞擊後,脆弱的玻璃杯随着動靜慘烈摔在地上,鋒利的碎片四綻。
房間重陷一片寂靜,隻剩下她氣得發抖的呼吸聲。
是,她承認她性子是急了點,可那也還不是因為這事和她有關,這明明是她們很早就夢想的事,怎麼現在搞得就像隻有她一個人這麼期待?
現在得知瑜歸亦這邊不會輕易搬出來,那邊她還得小心翼翼撒謊應付跟她爸,周嶼感到一種像被夾在逼仄空間裡的割裂。
然而冷靜下來,她又意識到這種割裂感的形成完全是她自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