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沖動，她的傲慢。

周嶼現在看這處房子哪兒哪兒都不順眼，内心無比煩躁，收拾好健身包，摔門而去。

·

拳擊館内，周嶼頭也不擡直奔訓練區。

“阿嶼？好久沒來了。”教練見她隻身前來，微有驚訝。

“嗯。”

少女并未解釋，戴上拳擊手套，緊緊握住手指。

某種不祥的氛圍蔓延開。

一拳。兩拳。

拳頭重重擊向沙袋，重量開始揮舞，每一次沖擊都伴随着宣洩而出的極端情緒。

“再來。”

“姿勢！保持平衡！”

重擊和強大的後坐力中，上肢骨骼都被震到發麻，少女呼吸逐漸變得沉重，越打越覺得無力。

假面戴慣了，也可能是周五像做夢一樣被大家抛高到雲端，讓她錯以為自己有那麼大本事，真能如魚得水地跟周哲佑周旋，或是僅僅憑借瑜歸亦對她的無條件袒護就能逼她抗衡和對立她的父母。

說到底，還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

“注意呼吸，用力要均勻。”

“再來。”

“……”

直到脫力地俯下身，腦中由于短時間的爆發發出嗡鳴。

上午的争吵還盤旋在耳邊，像是無情的針刺穿透她全副武裝的格鬥護具，狠狠刺痛她的心，憤怒和委屈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團混亂的情感漩渦。

拳擊館的光線昏暗投射在MMA籠中，吊式沙袋前的少女眸光隐晦。

教練感受到周嶼狀态不對，但沒有打斷，更投入地在一旁觀察，随時準備介入。

突然間，眼前似有白光閃過，像是視網膜前被強行插入一段切片。

刀光劍影。

暴力肉搏。

子彈橫飛。

虛拟遊戲裡種種血腥和殘暴的畫面一閃而過，每一個場景都伴随逼真的聲效和視覺效果，脆弱如蝼蟻的人物在眼前不斷倒下，流出潺潺鮮血。

周嶼一愣，全身肌肉狠狠繃起。

明明是不真實的絕望，卻帶來禮花爆炸和金光滿天的歡呼喝彩，頭頂上空不斷飙高的24K純金色數字，如同她正在經曆的不斷膨脹和爆發的快感。

下一秒，周嶼毫不猶豫地揮起拳頭，動作越來越激烈，渾身能看見皮膚的地方都泛着不正常的紅，幾乎失去理智。

教練眉頭逐漸皺起。

“周嶼！周嶼！深呼吸！找回你的節奏！”

連路過的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勁，紛紛停下來觀望。

“啊——”

在少有的分不清虛拟和現實的邊緣，無所顧忌和為所欲為的猖狂令她上瘾，失控的暴力中，每次揮拳都伴随着混合着恨和興奮的呐喊，眼淚在汗水中混合，滑過臉頰。

偏偏本人沒有察覺。

教練逮住空隙猛地抓住周嶼的拳頭，聲音厲色：“回到現實中來！力量不是用來自毀的，别讓情緒控制你！”

掙紮間，周嶼撞到八角籠的金屬栅欄，痛楚讓她猛地回神。

她逐漸平緩下來，靠在籠邊喘着粗氣，這才注意到蹲在自己身邊滿臉擔憂的教練。

“李老頭。”

周嶼抹了把額頭，“你這樣好醜。”

“臭小子，你剛可吓死我了！”

教練松了口氣，接來外面助手裡進來的水，給周嶼擰開，“以後再這樣，我可不會再讓你上擂台。”

……

結束後，周嶼站在更衣室裡淋浴台下，熱水從頭頂澆過。

拳擊館裡的嘈雜聲和沙袋的搖晃聲漸漸淡出，心中隻剩深深的疲憊和無奈。

該來的總是會來，比如下周該如何面對瑜歸亦，又比如該如何終止和周哲佑的這個謊言。

她閉上眼睛，感受着皮膚下滾燙的血液逐漸歸于正常的溫度。

簡單沖了個澡出來，周嶼打開儲物櫃拿包，準備收拾走人。

這是市内最高端的健身會所，大多女性都有明顯的訓練痕迹，前凸後翹，身形有緻。

她頓了頓，不着痕迹地擡起眼，偷偷朝身邊瞥去。

更衣室裡無人避諱，雙手交疊攏起衣角，向上舒展，宛若一朵朵生長嬌豔的花。

周嶼面無表情盯了會兒，平靜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