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歸亦煩躁地抓了把頭發。
蒼天,她不想跟她聊這個話題啊。
換做平時她跟周嶼一有什麼,瑜歸亦作為更理智的一方,總會主動以一個不失偏頗的中立點切入,先跟周嶼擺道理,像哄一隻賭氣的小倉鼠一樣,順毛之前得先撸開,等撸開了再趁勝追擊地哄幾句,順順毛,十有八九不會出什麼問題。
然而這次留給她中立的切入點可不多,準确來說隻有一個:就是那個未完成的吻。
瑜歸亦抓了抓腳趾頭。
一個人為什麼親另一個人原因無非兩個,一個是喜歡,另一種是報複。很明顯當時被氣到噴火的周嶼隻可能是後者,報複性地想證明給别人看她倆才是超級無敵宇宙第一好,并以此來把其他人隔開。
可那天她明明都說自己可以打車去了,周嶼竟還是在等她嗎……
那次生病後周嶼和她坦言不喜歡她和鄢雨琦把自己隔開的感覺,又一次的徹夜交心後瑜歸亦不免以為這事早就翻篇了,但現在看來周嶼心裡那道坎一直就沒過去過。
她還是在意。無法做到完全接納鄢雨琦。
瑜歸亦揉揉額角,周嶼真的有夠像小火龍的,一言不合就以她為圓心三百六十度旋轉噴火,叫誰都别想靠近她倆半分。
可自己又是多久被這隻小火龍自動納入線中的?
抱着“試一試說不定就和好了呢”的心态,瑜歸亦挪到周嶼門邊。
門沒鎖,聽見動靜的第一時間瑜歸亦就看見床上的周嶼面無表情地看過來,叫她沒看清楚這人上一秒在做什麼。
周嶼是單眼皮,卻是最為好看高級的眼型,眼皮隻有薄薄一層,不笑的時候便是遮不住的冷淡漠然,天生的倨傲清麗。
猝不及防對上視線,瑜歸亦心一緊,旋即狂跳起來。
“這次又來跟我擺什麼大道理。”
瑜歸亦垂下頭去,盯着腳尖不說話。
周嶼冷哼一聲,拉過被子,無聲給她挪出位置。
“那天……”瑜歸亦在她床邊坐下,咽了咽口水,她低估了這個話題的難度。
“那天的事你是怎麼想的?”
天啊瑜歸亦,你是去糾正她錯誤的想法的,不是委婉到留給她解釋的機會讓她把你說服的。
“我怎麼想?”聽到這麼傻的問題,周嶼不敢置信地轉過臉:“瑜歸亦,我臉很疼。”
那視線簡直盯得瑜歸亦半邊臉也印上那個耳光,火辣辣的。
“……這事我向你道歉。我不該動手。”
瑜歸亦滿心後悔與心疼,剛想伸出手,就被周嶼狠狠拍開。
她看起來并不領情,漆黑的瞳仁像堅硬的石子一般:”道歉?你覺得我是因為這個生氣?“
不是因為這個那你還提……
瑜歸亦看着自己攪動床單的手:“我那天不是故意支開你,我是真的去辦公室問題,回來後,我也不知道鄢雨琦會突然那樣。”
周嶼臉色這才柔和了些,但還是冷冰冰的:“還有呢。”
“……”瑜歸亦腦子裡極速搜索了半天,不免想起鄢雨琦的傷勢。
見她目光有所閃動,周嶼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緒又有往出竄的趨勢,“你今晚來找我,别是指望着我給鄢雨琦道歉。”
“其實……”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周嶼卷走她還在絞的被子,轉過身躺下:“出去。”
她的脾氣陰晴不定,此刻又是一副拒絕溝通的樣子,瑜歸亦無力道:“雨琦畢竟受了傷,你就看在大家都是朋友……”
周嶼忍無可忍地打斷她:“鄢雨琦親你你就讓她親?”
瑜歸亦一愣,沒想到她在氣這個,“她沒别的意思,就像我們之間一樣,她說見過你親我,就問我她是不是也可以那樣。”
“我跟你什麼關系她跟你什麼關系?瑜歸亦你有點譜行不行,我和你是從小渾身上下看光了長大互親才敢稱得上一句純潔,你喊她來當着面脫,她脫了你再來跟我說‘她沒别的意思’。”
這話露骨又刺耳,瑜歸亦不由皺眉,“沒必要這麼為難人吧,雨琦是我主動結交的朋友,你就算不信她,難道也不信我嗎?”
她對她才不出五句的示弱,對鄢雨琦的維護就又忍不住升起,這毫無意外再次點燃了周嶼:“其他地方你說什麼我都信,隻有你的眼光我實在不敢恭維,一個謝紀還不夠你受嗎,非要無數次掉坑裡等我來拉你?”
她句句刻薄反擊,瑜歸亦心裡也湧上一陣無名火:“你說我,那你呢?看不慣鄢雨琦,看不慣任何對我好的其他人,所以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嫉妒,污蔑,然後替我把他們統統趕走直到一個朋友都不剩是嗎!”
她親手拉開手榴彈的引線,周嶼再也不想忍,砰地一聲炸得徹底:“瑜歸亦!鄢雨琦喜歡你!你就真的一點看不出來嗎?”
她直直盯着她,語氣尖銳到幾乎變形:”你難道要為了她,變成同性戀嗎!”
周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已經不知道多少回了。瑜歸亦被她的盛怒澆灌,内心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靜。
“就算鄢雨琦喜歡我,周嶼,你難道就沒收到過女生的表白麼?你回絕她們的時候,也是像現在這樣罵的這麼難聽嗎?”
果然,像壓境的黑雲受到了地形的阻斷,周嶼本就帶着點破綻的怒火淺淺晃動了一瞬:她是收到過女生的表白,可她自然是都不足為意,她現在對着瑜歸亦發這麼大脾氣,無非是因為……
無非是因為……
周嶼勒令自己再想下去。
“出去。”
可人心也是肉長的。瑜歸亦盯着她,眼眶逐漸猩紅。
“出去!”
枕頭砸在身體上,瑜歸亦一把扯下來丢在地上,頭也不回摔門離開。
可能因為瑜歸亦在她眼裡總是溫柔的,那扇可憐的門被迫承載那樣大力的怒火,砸在彼時的周嶼心上,竟像是某種宿命感的不祥預言,帶起一陣如齧合的鋸齒碾壓過的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