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渠也跟着站了起來:“姐,能再讓我做兩周嗎?等月底我房租交上。”
“小渠啊,你家長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們隻能……”
“她不是我家長,是我老師。”
女人也不多問,似是根本不關心一般:“真不是我不幫你,小渠,你知道我們招臨時工本來就理虧,萬一被上面知道我也……”
沈清渠垂着眼接過,“知道了。”
女人看了站在一旁的瑜歸亦一眼,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走了。
沈清渠看着瑜歸亦,好笑道:“怎麼了,不是要走嗎?”
瑜歸亦不看她,朝她亮出手機。
沈清渠忍俊不禁:“你啊你。”
“你很缺錢?”瑜歸亦看着她掃碼,“劉老為什麼要這麼對你?”
沈清渠不慌不忙地操作,發送好友申請:“九中想讓我在本校複讀,給我獎金。我不願意,劉蓉就估計覺得我不缺錢吧。”
瑜歸亦無法理解:“那你為什麼不願意?這明明是最優解。”
“如果反過來呢,阿亦?”沈清渠操作完,笑眯眯望着她:“你家裡完全能供應你去國外念書,你又為什麼不願意呢?”
瑜歸亦愣住了:“你知道我的名字?”
“劉蓉前兩天還拿你當正面教材。”
一陣風吹過,沈清渠抱住雙臂,一眼不錯地看着瑜歸亦。
“那個時候我就心想,她既然能欣賞你的堅定,為什麼就不能理解我的苦衷呢?”
瑜歸亦正想開口,手臂被面前的人一把拽過,一瞬間與沈清渠離得極近。
她明明才抽過煙,身上卻幹淨清爽地沒有一絲味道,瑜歸亦看着那顆不笑時也很明顯的小梨渦,心想可能輕易地被風帶走了。
沈清渠沒有放開她,眼神指了指石獅子前面。
剛剛那個經理模樣的女人推開門,對身邊人頻頻點頭:“放心吧老師,我們肯定改的,一定不再發生類似問題。”
一個熟悉而平淡的聲音響起:“但願如此。不隻是九中,我希望任何學校的學生都該被正規合法地對待。今天是我恰好在這吃飯遇上了,日後要是再有,我不介意直接投訴到勞務局。”
“是是是。我們當時也隻是看她條件艱難,她說她辍學了需要工作,哪想得到她還是九中的學生……”
瑜歸亦:“你明明不是……”
沈清渠已經成年,而且在茶餐廳明顯是正式工,不可能是劉蓉說的在讀生。
沈清渠捂住她的嘴,反而笑了:“怎麼,你難道要沖過去讓她把我那份工作也炫沒嗎?”
瑜歸亦掙了掙:“雇傭臨時工和雇傭學生的區别還是很大的,前者她根本管不着。”
沈清渠搖搖頭,“劉蓉隻是看不慣我頂着A市狀元的頭銜在九中附近打工,她嫌丢人。”
領略過老師對自己的善意,瑜歸亦無法不把沈清渠昔日的耀眼和劉蓉現在近乎敵對的态度聯系起來,不适的割裂感像一頭巨獸,占據擠壓着矛盾的内心。
趁學姐不察,瑜歸亦沖上去:“劉老,我有話想跟你說。”
劉蓉不由一頓,随意擺擺手:“……阿亦啊,夏競賽的事我聯系你媽媽就好,老師先走了,你們玩得高興。”
“劉老!”瑜歸亦不甘心,“你明明知道學姐她……”
“瑜歸亦!”劉蓉轉過身,眼神中閃過一絲警告的神色:“你跟沈清渠也就見過幾面而已,你難道覺得你比老師更懂她的處境?”
從沒被老師吼過的瑜歸亦愣住了,劉蓉不忍地蹙眉,轉身離去。
瑜歸亦回頭,石獅子後面的人影已經消失,地上多了幾個熄滅的煙頭。
·
臨别時同學們在階梯上告别擁抱,上車前瑜歸亦給周嶼發消息,說到家後給她打。
時雨站得比瑜歸亦矮一格,比了個噓的手勢:“我不問你為什麼哭,也不問你為什麼認識學姐,你也替我保密。”
瑜歸亦點頭,“分班以後可沒時間多愁善感了,你我都是。”
時雨勉強“嗯”了聲。
回到家,周嶼仍舊沒回複消息。瑜歸亦直接視頻撥過去。
那邊很快接通,但被切了語音。
瑜歸亦有點失望:“說好的視頻呢?”
“說好的叫我起床呢?”那邊聲音懶懶的,帶着相同程度的聲讨意味:“我今早自己醒的,這是懲罰。”
瑜歸亦憤憤:“明明就是你想着要和我打視頻睡不着,平常你哪這麼早起過?”
周嶼笑了聲,“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周嶼。”瑜歸亦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聽起來平靜,“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
落地窗外日光漸盛,周嶼筆尖微頓,去夠手邊快要涼掉的咖啡:“有啊。”
她索性倚上座椅靠背:“挺多的。”
“也是。我不問,你就一直不說,從小就這樣。”瑜歸亦低着頭,掩住失落,“從今以後,我不會問了。”
“好啊。”
周嶼竟然應得很幹脆,“我準備好的時候會告訴你一切的。”
是不否認有的意思。
瑜歸亦内心酸澀難忍。
但外表仍是高傲倔強的:“好,一言為定。”
她是時候該整理這些隻關乎自己的,亂七八糟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