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仿佛傀儡一樣，拔掉手中針筒的蓋子，将針管狠狠紮進自己的手臂裡，自覺把針筒裡的注射液推入身體裡。

很快，顧信陵就暈倒下去，椅子随着他的摔倒發出一聲巨響，但門外的手下卻恍若未覺，沒立刻進來解救他。

奇怪的是，他分明已經暈倒在地，卻能清晰看見水中的人魚對他露出明媚而燦爛的笑容。

人魚手撐着浴缸，從裡面慢慢爬出來，坐在浴缸邊沿上，長長的魚尾在他面前一蕩一蕩的，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魚尾上的水随着她閑适的動作不斷噴灑在他臉上，身上，讓他渾身濕了個透。

接着，這條長長的尾巴忽然魔幻般地褪去魚鱗，一寸一寸顯露出人類，或者說是一個女人的腳趾，腳踝，小腿，大腿，甚至于她的……

顧信陵愕然地看着這怪異的一幕，隻是在鱗片褪到大腿根部時，人魚已經拿起旁邊挂着的浴袍，稍稍一展便熟練地套在身上，擋住了她的女性特征。

人魚赤着腳落地，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鋒利的指甲在他臉上輕輕一劃。

顧信陵覺得臉頰有些刺痛，随之，一股溫熱的液體就順着臉頰流到了他的嘴裡，讓他嘗到了血液的腥味。

人魚并未就此停止，手指輕柔地在他臉上摩挲，一點一點移到他的喉嚨處，對他嫣然一笑。

“你覺得，我要你的命，容易嗎？”

顧信陵想說話，想反擊，但這一切仿佛被人束縛住，讓他絲毫動彈不得。

忽而，寬敞的浴室裡響起了一陣熟悉的鈴聲，顧信陵發現，束縛自己的那股力量竟然奇迹般消失了。

他動了動眼珠，發現自己仍然坐在之前的位置上，手中的針筒和女人的胸衣完好無損，而眼前的人魚抱手靠在對面浴缸上，正言笑晏晏地看着他。

短暫的驚訝之後，顧信陵很快恢複如常，往浴缸裡瞥了一眼，山靈的腿部依然是一條大魚尾巴。

旁邊挂着的浴衣保持着原樣，并未被人動過分毫。

他轉頭看向洗漱台上偌大的鏡子，鏡子裡的自己，臉上并沒有任何傷口。

但被他放在台子上的手機仍然持續響着，他看了看人魚，又看了看手機，眼裡忽而閃過一抹陰郁的寒意，最終拿起手機接了起來。

“顧總，裡面的情況一切正常嗎？”

“不用擔心。”

他的聲音沒有任何劫後餘生的波瀾，依然保持着昔日的淡定和從容，簡單回複一句之後他就挂了電話。

放下手機，他冷冷地看向山靈。

“這就是你的本事？可以制造幻象？”

山靈原本想試試，沒想到這個現代世界的人魚也有這種技能，但比起高級世界的鲛人，還是太弱了些，有外界的聲音就很容易被打破。

“算是吧，不過你看起來很鎮定啊。”

“雖然我在局中掙紮不開，也覺得所有的觸感都很真實，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為什麼？”

“因為這個藥不會讓人昏倒之後還能保持清醒，我對自己手裡的東西很有信心。再者，你的腿，如果你能把尾巴和人類的腿變化自如，又怎麼會被人輕易逮住。而且我現在知道了如何打破你的幻象，也知道了該如何防範你的威脅。”

見山靈不以為意的表情，他傲慢的目光裡帶了一抹邪肆的冷酷：“雖然現實的聲音就能打破你的幻象，但挖掉你的眼睛似乎更省事些。”

山靈用一種難以捉摸的神色看向他：“你真的會這樣做嗎？”

他眼裡凸現的殘忍不似在開玩笑：“聽到那些人的下場，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什麼好人，很高興你讓我親自感受到你的威脅，為了保證以後我們能和平相處，就讓我把這個威脅徹底除去吧！”

顧信陵扔掉手裡的内衣，将針筒拔開，溫柔的嗓音裡帶着不容抗拒的蠱惑：“來！乖一些，這針打下去，你不會覺得很痛苦，如果你要掙紮，除了要吃一些苦頭，最終的結果都一樣，因為，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厭被别人威脅！”

說到最後，他加重了音調，顯得有些咬牙切齒。

山靈眨了眨眼睛，将潮濕而服帖的長發理順擋在胸前，乖巧地将手伸到他面前。

“我不掙紮，人類世界本就不适合我，眼睛對于人魚來說就相當于人類的命門，取走我的眼睛，就等于取走我的性命，希望在我死後，你能将我的屍體放回大海，那才是我的歸屬。”

“你還知道人類的命門？”顧信陵的嘴角帶着一抹嘲弄：“你在博取我的同情嗎？”

“并沒有，此刻受制于你，我無話可說，如果沒有了眼睛，我甯願死，說實話，我不怕死，在死亡面前，一切都顯得非常渺小，更遑論怕你，或者要博取你的同情。”

山靈說完就閉上眼睛，乖巧地趴在浴缸邊沿上，好似真的在期待死亡的到來。

望着她宛如人般娴靜而帶有傷痕的後背，顧信陵嘴角的嘲弄慢慢褪去：“真的不怕死？”

山靈沒再理他。

顧信陵瞥了一眼手裡的針筒，忽然有些生氣，他見慣了為錢為權貪生怕死的嘴臉，卻沒想到會被一個低級生物反套路。

她明明露出超凡的智慧，卻又在瞬息之間戛然而止，讓他的威脅無處安放，甚至于，反受她的威脅。

當針眼真的紮進山靈手臂的時候，山靈内心狂奔過一萬頭草泥馬，真的要讓她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