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司羽轉過身來，用期待的眼眸看向山靈，向她求證道：“是這樣的嗎？沈藍安。”

他俊秀的眸子仿佛水洗過的黑曜石一般，散發着熠熠生輝的光芒。

被這雙充滿信任的眼眸盯着，山靈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山靈并非迷失在這雙陌生而漂亮的眼眸中，而是為有一個能夠相信沈藍安這樣的人而感到驚訝。

如同不是占據了沈藍安的身體才站在她角度思考問題的話，作為一個旁觀者，她是無法做到齊司羽這般大愛無私的。

如果沈藍安還活着的話，對于這樣的齊司羽，她會如何選擇呢？

想歸想，但她終究不是沈藍安本人，也不可能會給齊司羽回應，因為她入世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幸福之力，而這個世界的幸福之力，在南宮陵身上。

愛她的人何其多，她又怎能一一回應，但齊司羽這樣純潔的靈魂，值得擁有好的歸宿，就如同上個世界的蘇慕白一樣，她會盡可能地幫助他們，護他們周全。

齊相印看着這一幕，不禁楞了楞，他對沈藍安深入骨髓的印象，還停留在年少時期偷偷躲在馬車底下，随父親進入皇宮，偷溜到後宮見到她的一幕。

他滿心歡喜的期待換來的卻是她殘忍把一個嬷嬷砸得面目全非的狠樣。

自此之後，他連續做了很多天的噩夢，夢裡全是沈藍安滿身是血，兇狠癫狂的模樣，之後，他再也沒有去找過她。

再清晰一些的印象，是那晚沈藍安忍受身體的痛苦卻能在眨眼之間沖破桎梏，一掌将他擊暈的畫面。

但最終，更讓齊相印記憶猶新，甚至是刮目相看的，還是昨晚她張揚自負地出現在南宮陵身邊時，那種不把一切放在眼裡的狂妄自大。

昨晚她逃走之前對他露出的孤傲和狠厲，都是此時與齊司羽兩兩相望間不曾有的柔和和沉靜。

這樣的沈藍安，真的是小時候在他面前裝無辜，之後卻殺人不眨眼，甚至嗜血無情的那個人嗎？

她真的是嗎？

“大哥，你看，她點頭了，如果可以選擇，她也願意當一個好人，你有沒有想過她之前為什麼壞？不管什麼原因，至少在她壞的時候，沒有傷害過齊家人，同樣，我們就不能給她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嗎？”

齊司羽的話打破了齊相印的沉思，齊相印眼裡的愕然一閃而逝，是啊，他們相遇的時候，沈藍安分明是個無辜又卑微的公主，但為什麼她後來會變得毫無人性，他從來沒有去深究過這樣的問題。

親眼看見她殘忍地殺死一個人後，他就全然相信大人們說的是真話了，認為她當真是個不詳的人，之後便和所有人一樣嫌棄她，厭惡她，甚至因為她對自己的欺騙而痛恨過她。

短暫地失神之後，齊相印的目光不斷變換着，臉上的冷厲和厭惡似乎已經有了輕微的松動。

最終他複雜地看向山靈，壓制着那些不應該屬于的他異動情緒，聲音冷沉地問：“沈藍安，暫且不去清算與你有血緣關系的昏君害齊家至此，但我想問你一句，你有沒有後悔之前做過的錯事？”

山靈回視着他的目光，聲音同樣沒有什麼溫度：“你想讓我承認什麼，後悔，還是不後悔？”

聽見齊司羽加重的呼吸，以及看到他蹙起的眉頭，山靈想了想，轉了個語調說：“也許是後悔的，比如說，傷害了命運同樣悲慘的質子南宮陵，讓他無法原諒我，給我下了情蠱，一直執着于我的死亡，也比如說，惦念着你，浪費了我太多的時間和精力，至于那些欺軟怕硬，仗勢欺人的奴才，我……。”

山靈故意停在這裡，垂下頭，沒再說下去，任由他們無限遐想。

因為她的停頓，齊司羽和齊相印都沉默了。

齊相印深深望了她片刻，似乎想要從她低垂的眉眼中看透她的真實想法，但最終，他什麼都沒看出來。

隻看出她病态之下透漏出的脆弱和柔和，就如同小時候見到第一面時讓他情難自禁想要靠近的柔弱之美。

“既然司羽不顧生死也要救你，我暫且饒你一次，如若讓我發現你對他圖謀不軌，那就别怪我不給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你們好自為之！”

說罷，他便離開了。

目送他離開，齊司羽提着的心才放下來，微笑道：“沈藍安，大哥終究是個嘴硬心軟的人，你安心在這裡養傷吧，傷好了，我絕不留你。”

“嗯，謝謝你司羽，你才是個心軟的好人。”

山靈這才擡起頭來環顧四周，好奇地問：“這裡是哪裡？好像不是之前你新買的那個小院。”

齊司羽因為山靈的稱呼怔了怔，見山靈很快轉移話題，齊司羽猶豫了起來，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