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司羽靜靜聽着山靈講完，心裡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她對齊相印的平和，淡然，嘲諷以及她的不屑，就如同她不是沈藍安本人，而隻是一個旁觀者一樣。

一個人執着于另一個人十幾年的情感，真的會在一夕之間完全舍棄嗎？

她是故作堅強？

還是大哥真的傷透了她的心，讓她徹底死心了？

還是亡國之後的巨大變故，讓她放下之前所有的怨恨和委屈，如同她所說的解脫，開始洗心革面，想要重新換一種活法了？

各種思緒紛繁湧來，當心中的浪花漸漸平息的時候，另外一種微妙的情緒又襲上齊司羽的心頭。

他凝視着山靈的眼睛，終是不由自主地問道：“那麼我之于你呢？連原主在你心裡都不複存在的時候，一個替身，你又是怎樣認為的？”

山靈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微微有些錯愕，不過她沒有猶豫，很快就給出了齊司羽答案。

“你不是誰的替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你都是在沈藍安身邊，救治沈藍安的恩人，沈藍安真正的恩人。”

“你們果然在這裡！”

齊司羽眼裡還沒來得及露出别樣的神采，就聽見門口傳來一聲清冷的嗓音。

他詫然擡頭往門口望去，就見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正站在卧室門口，冷冷地注視着他和山靈。

齊司羽不由大驚失色，急促地看了山靈一眼後，連忙擋在山靈面前，驚慌失措地看向來人。

“大哥？你怎麼來了？！”

山靈望着擋在她面前高大的背影，嘴角不由輕勾，其實她早就察覺到了齊相印刻意放緩的腳步聲，剛才說的那些話，一部分是為了回答齊司羽，但更多的部分就是說給這個人聽的，讓他别覺得沈藍安還稀罕他。

“你居然敢違抗皇命，在皇上和太子的面上救下她！還将她私藏在這裡？齊司羽，你是不是想讓齊家再受一次滅頂之災？！”

齊相印眉眼冷厲，語氣裡滿是他淩厲的責備，但他卻沒立刻來找山靈的麻煩，而是錯開與齊司羽相對的位置，直直望向坐在床榻上的山靈。

山靈也望着他，眼裡沒有絲毫溫度，但也沒有任何情緒，就如同看一個素味平生的陌生者,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齊司羽自知遮擋的行為已是徒勞，連忙開口求情：“大哥，求你不要将她交給太子，隻要你不說，沒人知道她在這兒，齊家人也不會受到牽拉，等她身體恢複好，我就讓她離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司羽，你還是太單純了，人家三兩句花言巧語就把你耍得團團轉，連命都不要了。”

齊司羽聞言一愣，瞟了一眼山靈，随後震驚地看向齊相印：“大哥，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齊相印沒有回答，但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齊司羽連忙替山靈辯解道：“她沒有耍我，一切都是我自願的，她也是無辜的，現在已經很可憐了，大哥你就當沒發現我們在這裡，行不行？”

“無辜？”

齊相印冷峻硬朗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橫，似是覺得這話荒謬至極。

“司羽，如果你忘記她曾經是個怎樣的人，忘記她如何對待太子，如何對待别人，那至少你不會忘記曾經救治過的那些宮人吧？你說她是無辜啊，呵呵！不覺得是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嗎？”

“大哥，人都是會變的。 ”

“确實，人都是會變的，一個歹毒的人為了活命，可以放下身段去做一個宮女，也會突然改性懂得對人感恩，說一些甜言蜜語，讓人心甘情願為她所用。”

齊司羽一直處于緊張和局促的狀态，聽到這話，突然沉默下來，他也想過沈藍安突然改性會有這樣的原因，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此時的沈藍安和之前的沈藍安不一樣，她的眼睛是清明的，是淡然的，是溫和的，是自信的，是高傲的，也是不屑的，唯獨沒有曾經化不開的陰霾和狠厲，兩次的見面讓他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了這點。

如果她想利用他，上次就不會義無反顧地回到宮中，選擇待在南宮陵身邊，也不會在他面前說要讓南宮陵愛上她的話，更不會在相遇之後再也沒來找過他。

無論是齊相印的咄咄逼人，挑撥離間，還是齊司羽的極力維護到此刻的沉默，山靈自始至終都保持着一種平靜的沉默狀态。

山靈自知身受重傷，即便心有不平，也無力去與齊相印口舌相争。

當然，她也了解曾經的沈藍安是個什麼樣的人，即便齊司羽現在要舍棄她，她也欣然接受。

正當山靈思考如何逃離眼前的困局，在齊相印面前脫身的時候，就聽見齊司羽堅定地說：“大哥，我相信她的改變，她也想做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