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傍晚,夜黑黑的,伸手勉強能看見五指。
婉君翻了個身,清醒了。
其實沒睡多久,但人在剛睡醒時總是脆弱的,懵然不知,懵懂如幼獸。在這懵懂中,婉君憶起了以前。
她想起從前,她和常舒都不像無雙那麼活潑,她和常舒坐在床上玩娃娃,無雙在底下跑來跑去。
玩累了的三個人倒頭就睡,不知睡了多久,她第一個清醒,那時天不很黑,暗暗的,她從沒這樣在這種懵懂中身處于一片黑暗中,她懷着一種被父母抛棄的恐懼感,哭了。
在黑暗裡,常舒第一個摸過來,無雙第二個摸過來,兩個人不知道她為什麼哭,隻知道她很害怕,兩人一左一右地抱着她,抱得緊緊的,就這麼又睡去。
想到這裡,婉君勾起嘴角。
小時候她總問爸媽,為什麼他們不能給自己生個哥哥或姐姐,但自從認識常舒和無雙,便沒再這麼問過。
她下了床,推開門,無雙的聲音直沖沖地沖進她耳朵,還有常舒的聲音。
他們又在吵架。
婉君無奈歎氣,他們上輩子應該是仇人,今生繼續互相折磨。
兩人每次都要鬧很大陣仗,今天也不例外,伯父伯母穩坐如山,低頭吃飯,無雙和常舒挺起胸脯面對面站着,婉君相信兩人相較的氣勢已經沖到天際,一旁的大嫂腳還搭在凳子上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們。
見到她來,常舒宛如看到了救星,“婉君,你來評評理。”
又是這樣,她每每評理,不是被常舒罵偏心就是被無雙揪辮子。
她偏向兩個人的結果就是兩個人都來欺負她,她扭頭坐下陪大嫂吃飯,不理他們。
梁無雙嗤笑地推開桌上被她蹂躏到體無完膚的鴨掌,這是常舒專門為大嫂做的。
常舒傲氣地轉頭走開,他就是想讓婉君哄哄他,婉君不搭理,他才懶得和梁無雙繼續吵架。
“大哥呢?這麼晚都不見人。”
大嫂默默收拾桌上的鴨掌,嘴角下沉,“誰知道呢?公司說他一早走了。”
家裡人個個都清楚大哥在外面鬧什麼鬼,常舒、常歡最先知道,連婉君也能猜到,常舒說過罵過,但又能有什麼用?
一個男人,一個自以為老婆配不上自己的男人,他在外面幹什麼,誰會猜不到。
隻有大嫂還傻傻地等。
“别等了,去你房間,我們繼續。”
還有梁無雙這個粗神經,一心想着自己的腳底按摩實驗。
隻有大嫂一人期待的結婚紀念日就這麼過去。
……
“何日君再來”,婉君給自己的花店取名為,她将店名說給常舒和無雙聽時,常舒捧着手贊她取得文雅,無雙戲稱她是這是期盼客人源源不斷地來,意義都好。
何日君再來,常舒和無雙日日都來。
兩人都很有默契,早上常舒來,下午無雙來,自行岔開,互不幹擾。
但今日常舒下午才來,婉君忙得腳不沾地,沒工夫招呼他,他就自己拉個小腳凳坐在櫃台後面,揪着婉君小花瓶裡的花。
等到婉君收工的時候,做工的人都收了工,婉君留下來清點賬單,發現常舒面前落了一地的花瓣,還帶着水珠的花瓣。
“你心情不好啊。”
婉君覺察到常舒的低落,低下頭望着他。
常舒看向她,手中的花枝落在地上,“你也坐下。”
就像小朋友一樣,躲在角落說悄悄話。櫃台下面暗暗地,燈光很自覺地被遮住。
婉君也坐在小腳凳上,等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