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李升平今早收到俸祿被減半的消息,連忙跑去承明殿跪了半日,最後李顯讓他面壁思過,罰抄兩百遍詩經。
李浔陽則随呂公公去查禦膳房給沈珩之送飯的宮人。
看見長公主李浔陽突然造訪,膳房裡的宮人全都站起身,不敢說一句話,生怕惹惱了這位公主。
呂公公巡視一圈,沉聲道:“伏華殿是誰給送膳食的?”
兩排宮人低着頭,掌事嬷嬷連忙迎過來,朝隊伍末尾指了指,“平日都是這兩個小丫頭送去的,你們快出來。”
兩個小宮女低眉順眼地走過來,都低着頭,不敢多言一句。
李浔陽擡眼望向她們,“是你二人?”
其中一人點頭,“回公主,是,是我們。”
“平時不曾克扣過你們飯量吧?”
二人搖搖頭,“沒有。”
“那為何要這樣對旁人,你們真以為沒有人管?家有家規,國有國法!”
聽李浔陽這樣說,她們連忙跪地求饒,“公主,奴婢們錯了,奴婢們知錯了。”
李浔陽并未多言,隻道:“你們二人即刻去浣衣局侍奉吧。”
她無視兩個宮女的啼哭,轉而看向屋内衆人,“今日,本公主以她們為警醒,日後克扣夥食之類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出現,否則下場要比她們嚴重。”
于是當天,沈珩之殿内的夥食就好起來了,頓頓都是四葷兩素一湯,還有些小點心跟茶水。
這是他們來诏雲吃的最好的一頓。
李浔陽又從自己殿内撥了幾個宮女到伏華殿伺候,并且搬了些花木放置在沈珩之的院子裡。
眼下白色醡漿草已開,細細的杆拖着白色花朵,風一吹,就晃起腦袋,搖搖欲墜,平添了幾分生氣。浔陽命宮人将這花種在草地上,環顧在大樹周圍,她細心地指揮着衆人,那嬌俏可愛的模樣全都落在沈珩之眼裡。
有宮女匆匆忙忙跑來傳話,将話傳達給長公主後,她依舊淡然如初,不為所動,櫻唇緩緩吐出幾個字,“不見”。
今日北國三皇子沈珩之着一身白色錦衣長袍,月白祥雲腰封裹着勁瘦的腰身,他站在高高的台階上,長身玉立,面容清冷,仿佛不落世俗的谪仙。
“三皇子。”李浔陽注意到沈珩之,緩緩朝他走去。
而這邊沈珩之見公主過來,連忙走下台階,恭敬地朝她行禮,“臣見過公主。”
李浔陽笑道:“都說了,三皇子不必拜我。”
她掃視方才栽種的草木,“三皇子若有其他吩咐,盡管與我提。父皇與我說,切不可怠慢了你。”
沈珩之抿唇,一笑便如春風拂面。兩人相視看着,氣氛難免有些尴尬,尤其浔陽一雙眼睛盯在他身上,讓他萬分羞澀。
沈珩之故意錯開目光,擡眼去看樹下白色醡漿草。
李浔陽意識到他在害羞,便會心一笑,故意走到他身邊,與他并肩而立。沈珩之比她高出一個頭,浔陽隻到他的下巴處。
有風吹來,還能隐隐嗅到他身上的墨香。
李浔陽笑道:“三皇子上次送我的那副字畫,我很喜歡。”
沈珩之的目光很快移回,瞧身邊女子一眼後又收回,謙遜道:“臣不才,畫的不好,承蒙厚愛。”
“三皇子有心了。”
李浔陽目光慢慢移回,看到他光潔的下額,“我長你一歲,日後便喚你,珩之可好?”
“這……怕是不妥。”沈珩之遲疑道。
“有何不妥,本公主年長,想如何叫便如何叫。”
她語氣帶着孩童般的任性,叫人無法作答。
見他不語,李浔陽莞爾,看着他小聲地說道:“阿珩。”
沈珩之的臉又紅了。
她從前當真沒發現他竟這般害羞,自己幾句話就能讓他臉頰發燙,真是個純情之人。
不過話說回來,沈珩之來诏雲不過十四歲,定是沒有接觸過女孩子,所以才會這般羞澀。
李浔陽對他的印象又好了些。
或許他本該就是這樣的,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絕情,他不會變成那樣一個發瘋的人。
知道沈珩之易害羞,李浔陽便不在逗他,記下他所需要的東西後就跟如清回玉芙殿了。
周京遠遠看着沈珩之,突然一笑。這三皇子除了他母妃外,對誰都不冷不熱,反倒是這個長公主讓他有了情緒,還真是奇妙。
若他最後能安全歸國稱帝,倒也是一件美事。可這條路艱難坎坷,如今北嶽國正在内鬥,已經有皇子死于非命,一旦有人搶先一步,三皇子将必死無疑。
周京将希望落在李浔陽身上,若這位诏雲長公主能助他一臂之力,依照沈珩之的才能,必然可以坐上皇帝之位。
他忽然想明白了,為何三皇子願意接受長公主。沈珩之可謂少年老成,讓他着實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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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浔陽從伏華殿往回走,途中正好碰到了魏恒。
他今日穿一身玄色便服,頭發僅用冠豎起一半,另外披在腦後。幾日不見,他的面容有些許憔悴。
魏恒攔在李浔陽面前,喃喃念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