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承塵醒時已是日上三竿,他撐着疲憊的身體穿上裡衣,下床叫來了雲梢。
梳洗過後,他又寫給父親一封信,交代了昨夜的事。
盛朝此時正在落府同落慎下棋。
兩人該聊的也都聊了,盛朝答應聯手,改朝換代。
不過他心中也是有氣的,他從未想過,自己日後會有一天,被人當作棋子,還是自己心上人的父親。
“落伯父為了這盤棋,竟将愛子都送入了那吃人的深宮。”他嗤笑道,“真是舍得啊。”
“懷生還不知此事,我要他入宮,為的隻是邀盛王您入局。”
“……”還好承塵是不知情的。他在慶幸。
一局棋結束,勝負未分,盛朝起身,唇邊蕩着淺淺的笑意:“伯父,有事盡管派人到王府找我。”
伯父……
落慎已經五年不曾聽到那個少年喊他伯父了。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攝政王盛向晚,而非少年盛朝。
看着盛朝離去的背影,落慎輕輕歎息。
沿途花開依舊,可終是物是人非。
盛朝回了趟盛王府,後又去了落承塵的寝居。
他去時落承塵正在床邊吹着春風品着茶。
“懷生。”
落承塵聽到聲音,放下了茶盞,朝人走去,隻是步履不穩,他直直撲進了來人懷裡。
“小心!”
“……無事,你怎麼來了?”
盛朝揚了揚手中的劍,眉梢都帶着喜色,“你瞧,這是我吩咐人鑄的劍,是給你的。”
落承塵将劍接過,拔出看了看,刀刃鋒利,劍身閃着寒光,他忍不住驚歎一聲:“好漂亮。”
“這劍,利嗎?”他問。
盛朝笑笑:“利得很,能一劍穿喉,你舞劍時可要小心些。”
“知道。”落承塵轉過身,眉眼飛揚地邁着輕快的步子去了那顆梨花樹下。
他揚起劍,手腕輕輕一翻,試了試手感。
真是不錯。
雲梢佩劍立于樹旁。
落承塵瞧見她後揚了揚眉,旋即一轉身,劍也跟着劃了出去。
劍過處,寒風現,梨花瓣被風吹動,在空中飄舞着。
青衣男子于風中舞劍,墨發順風舞,在春日暖陽下泛着金光。
美人伴落花,當真讓人賞心悅目。
“好不錯的劍。”舞劍之人停下動作,彎下腰撚起一朵落花,翹着首走到了盛王身前。
他将梨花插入盛朝發間,調侃道:“梨花配美人,少爺我也是幸福了。”
盛朝眉目含情,柔聲笑着将人摟進了懷中,“能得少爺青睐,榮幸之至。”
落承塵神采飛揚,在盛朝懷中笑到抖成了篩糠。
“我舞得好不好?”
“好,”盛朝撥開他被風吹到面頰上的發絲,“腿上的傷好了?”
落承塵躲開盛朝的目光,垂眸盯着地面,“沒呢。”
他努努嘴,“也沒有多疼了,不打緊的。”
盛朝笑彎了眉,将人帶回了房屋。
盛朝手中動作不停,正沏着茶。落承塵則将頭偏向了一側,他望着窗外的梨花,心中并不平靜。
盛朝應當見過父親了,如今卻對他一言不語,父親又要做什麼?
難不成是騙盛朝,他對此局隻知絲毫?
父親,下一步,是要讓盛朝獲取皇帝更多的信任嗎?
他近來也聽雲梢等暗衛說了,小皇帝暗地裡正在拔除盛朝安插在身邊的眼線。想來這小皇帝應該早就懷疑盛朝了,不過十六七的年紀,心機倒是重的很。
表面荒淫無度,背裡削弱王權打算除掉盛朝呢。
“盛朝,改日我想出宮,去酒樓吃上一吃。”他托着下巴,回頭看向盛朝。
盛朝笑着答好,問他是不是饞桂花糕了,他應了一聲,輕輕吻了吻盛朝的側頰。
他眼中情緒複雜,而盛朝似是有些羞了,低頭擺弄着茶盞,就是不看他。
盛朝啊盛朝,你怎的這樣單純這樣傻?
落承塵心中想着,不免皺起眉頭,實在想不通盛朝這些年是怎麼活下來的。
一點戒心都沒有,給點甜頭就樂得不知錯對。
他暗忖,父親這一棋局,要犧牲多少人呢?
父親最是關愛百姓,自是不會讓民衆受害的。
他将視線移到盛朝身上,會是盛朝嗎?
他歎了一口氣,抛棄了這個想法。
這麼好的合作對象,父親不可能會讓其死亡的。
一種不好的預感由心中升起,他飲下一口茶,閉上眸不打算繼續思索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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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鳥兒落在窗前,落承塵逗弄了一番,鳥兒叽叽喳喳地叫了幾聲,不滿地飛遠了。
落承塵擡頭,樹上的梨花落得差不多了,離上次做戲,已過去十多日了。
盛朝倒是日日來他寝宮坐上一坐,兩人偶爾舞劍,落承塵最愛舞劍時了。每當劍鋒劃過彼此的發絲時,他心中總有種别樣的情感,有些苦澀又有些甜蜜。
他在回憶中抓住了兩人少時拿着木劍比武時的記憶,那時多美好啊,無憂慮,他們都是意氣風發向往陽光的少年郎。
不像如今,兩人都身處皇宮,一個在朝内被皇帝忌憚,一個在後宮舉步維艱,他們各懷鬼胎,對他人,亦對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