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皇帝再沒來過他的住處,那些妃嫔也不再來找事了,他整日悠閑得很。
他正想接下飄落的花瓣,雲梢卻匆匆進了房,“少爺,老爺來信。”
落承塵片刻也不敢耽誤,急忙接下,他将信拆開細細看着。隻是這信,他越看,眉頭越緊,淚水忽地掉落,不知是因心疼何人。
看完最後一段字,他猛地站起身,疾步往門外沖。
他将信攥在手中,心中陣陣抽痛。
雲梢上前攔住了他,“少爺,請您冷靜。”
淚水頃刻間如潮水般掉落,他閉了閉眼,跌坐在木椅上,好半晌,他冷靜了下來,“知道了,今晚準備準備。”
“是,少爺。”
他盯着茶桌上的玉盞,雙目有片刻的失神,“真是狠心啊。”
他輕笑一聲,将早已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
暮色漸暗,月光蒼白。
落承塵坐入浴桶,和雲梢談笑着:“許久不曾見雨落了。”
雲梢應聲,“來了。”
盛朝站在窗後,他知道落承塵正在沐浴,因此他繞到了寝宮後方,現如今正站在落承塵身後的那扇窗外,想着怎樣給其一個驚喜。
“少爺可曾記得您問過奴婢的一個問題?”雲梢說。
落承塵彎起唇笑問:“什麼問題?”
“您曾問,是親情重要,還是愛情。”
“哦,想起來了。”
“奴婢想聽聽少爺的想法。”
落承塵動了動,一陣水聲響起,他道:“我自是更重視親情的,你是想問盛朝吧?”
雲梢未語。
“我不知盛朝在我心中算什麼,但家人在我心中的分量定是他無法比的。就好比,如果親人和愛人非要選一個的話。”
屋外雷聲響起,雨水嘩啦啦地下着。
“我會毫不猶豫地殺死盛朝。”
盛朝雙目微微睜大,淚水混同雨水落下,他手中的将離掉落在地,被雨水肆意拍打。
他在窗外站了許久,雨水将他淋得狼狽,他低垂着頭,轉身離開了。
落承塵在屋中同樣低垂着頭。
良久的沉默,他靜靜聽着窗外的雨聲,眼中的淚水如斷線珠子一般往水中掉。他咳了幾聲,手指死死攥着胸口處早已濕濡的單衣。
他大口喘着氣,雙目殷紅,卻哭得沒有一點聲音。
雲梢苦了臉,“少爺,何必說得如此絕情?”
落承塵緩了好半晌,他直起身,神色淡然,隻是淚還順着眼尾下落,“如不這般絕情,盛朝是不會同意父親的計劃的。”
他自嘲一笑,“隻有讓盛朝認清我的真面目,他才狠得下心啊。”
他撐着浴桶起身,跌跌撞撞地出了房屋,他走到盛朝帶過的地方,蹲下身,細細瞧着地上那株将離。
冰涼的雨水浸透全身,雲梢舉着紙傘追了出來,“少爺,淋雨易染風寒。”
落承塵不答,反倒笑了,“你瞧,這芍藥真是漂亮,不知他是去哪裡折了一支送來的。”
他将花拾起,“他應當比我淋得還要厲害吧,有人給我打傘,他卻沒有。”
奇怪,他不是并不愛盛朝嗎?那如今的心痛,又是為誰呢?
是為父親?
應當是為父親吧。
“少爺,今夜的風寒人,快進屋吧。”
雲梢緊着眉,她這主子……
落承塵輕聲應下,起身回了屋。
雲梢給他披上一件幹衣,他站在從前備的花瓶前,将手中的芍藥小心地插了進去。
“真漂亮。”
當天夜裡,他高燒不退,雲梢煎了藥給他喂了去。
她這主子……病了還不是要她照顧!
燒是退了,可咳嗽卻未好,隻得日日灌藥養着了。
連續兩日,盛朝都未來見他,他心中清楚原因,并未抱怨。
被雲梢悉心照顧了兩日,他身子也恢複了些。
隻是,尋常的一日下午,雲梢疾步走到他身邊低語道:“少爺,皇帝下令,要斬殺落家全部人口并流放下人,除了您。”
落承塵瞳孔一震,他擰起眉,“不可能,盛朝呢?”
“可是在找我?”
落承塵和雲梢齊齊看向聲音出處,隻見一位身穿玄色衣袍的男子踏入了門,腰間用金絲繡着幾朵金蓮。
盛朝唇角含笑,眉眼中帶着狠戾,對雲梢冷聲道:“下去。”
“是,王爺。”雲梢行過禮後出了寝宮,并關緊了房門。
“盛朝……”落承塵一副欲哭的表情。
盛朝并未理會,徑直走到床榻邊坐了下來。
落承塵立在原地,手背抹去落下的淚,他顫聲說:“盛朝,你能不能……救救我家人?”
“哦?救你家人,冒着被聖上罰的風險,我有何好處?”他嗤笑一聲,眼中卻閃過一抹不忍的神色。
前些日大雨,他得知落慎的計劃,心中有愧,便想來詢問落承塵的意見,為了心上人,他可以走一步險棋。
可當他捧着将離來見落承塵時,卻聽到了那般絕情的話。
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聽到這句話時,盛朝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笑話,從始至終,都是他在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