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教主的這身功力,倒是不少人都渴求的。”洛書滲血的雙手持續運轉着氣流,他就在被帶動着的呼嘯山風間,咧嘴笑了:“到時候一并都給他,嘻嘻……”随即,他享受般地仰視着瞬間被他變得白茫茫一片的上空。
“陣眼、施陣者、開休生、死驚傷……”紅影迅速地掃視了周圍一圈,身後飛出的幾段紅綢分别沖出去系上了三吉門所在的樹幹。
幾乎隻是洛書剛想稍微站起身來的功夫,伴随着肩膀一痛,那紅衣人迅速就飛撲了過來,一把将他摔回了雪裡,身法就宛若厲鬼一般。
洛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咬着牙要掙紮起來時卻又在對方那雙妖媚的狐狸眼倏地閃出寒光間,肩膀又被按入了一根銀針,雖是細長,卻在兇猛的内力加持下如同鑽心剜骨一般。
“怎麼會……你明明是陣眼!”
在呼嘯的山風和猛烈的沖擊下,他眼前的人披着的紅色兜帽終于被吹翻,頃刻間藏在帽裡的長發便如同濃墨般散開,随着寒風飄揚起來,被遮掩的面容也得以重見天日。
那是若放到平日裡,定會有許多人想不明白到底有什麼理由要去遮掩起來的一張面容:如果說他之前的一身紅衣行走在茫茫雪色之中突兀得無法融入的話,此刻他的眉目間便恰如這山川風雪,融入了靈氣神韻,即使在頃刻間,細長的眼睫沾染上了星星點點的霜雪。
但洛書第一眼所見的便是那翻開的兜帽裡,細細長長的絨毛料,似在向他嘲諷般的刺眼。
那是魇華教的細火絨,古老封建的信仰教派裡,老人們嚴遵着一條條的教規與傳統程序制成的,曆經過種種宗教儀式的開光與禱告,用作衣料是溫暖甚至火熱,能抵禦寒霜侵襲。長老們每每都道是古火神的庇佑之力。
而設在雪山之上的噬魂陣,發動後的力量正正是來源自周遭雪山的寒氣。
“你當真是以為,我什麼都沒有準備就隻身闖入你早經布置好的天地麼?”
一身明豔紅衣的人,此刻的眉眼間盡然是漠然之意。
那是那些被他心裡說着老古董、天天闆着一張臉的長老們,一邊神神叨叨說着古火神的庇佑,一邊念着些細細碎碎的禱文,生怕他們教主哪天磕着碰着了,遇上水屬性的什麼東西了,而親手披到他身上的細火絨。
“看來,紅教主也并非不是一個信命的人。”洛書嘴角湧出的鮮紅瞬間染紅了衣襟,他咬着牙雙手運轉着氣流就要推回去,可就在和對方的手交觸間,巨大的沖力震得他一陣頭暈目眩——就在他雙眼發黑間,他感覺他好像整個人被對方往哪裡拽了過去……
周遭氣流的湧動讓洛書感覺到自己位于氣旋的中心,待到他眼前恢複一片清明時,他驚覺自己正處于方才噬魂陣啟動後的陣眼位置!
由他親手布下的噬魂陣,他又怎會不知道當中作用——
噬魂陣,用于抽取人身上的功力,附加到另一個人的身上,法陣形成後凝聚雪山寒氣,處于陣眼處的人将承受猛烈的氣流侵襲……
“不、不可以……”洛書禁不住地顫抖起來,内心嘶吼着,瞪大的一雙眼睛都變得駭人起來,喉嚨裡發出了陣陣怪異的聲響,顫抖的雙手拼力地嘗試把扣住自己脖頸的手脫開。
他的這身功力,還要留給那個人的……
面前那摘去兜帽後,在風雪飛揚間,更顯得面容靈秀的人,此刻更是眉眼彎彎地向他笑道:
“怕啦?”
“……”洛書隻是瞪大着眼睛看着他,手上仍然劇烈地掙紮着,心裡已經暗暗下了決定,若是他就此被這人抽去了功力,他日後定要他加倍償還,他不介意在苦心設計一個噬魂陣……隻要,這一切都為了他。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随着紅影回歸于漠然的一雙眉眼間,扣在他脖頸間的力道一松,他就整個人摔在了雪上,衣服上的鮮血瞬間沾染到了皚皚白雪之上。
就在洛書一陣氣喘的咳嗽間,那人精緻的臉靠了過來——“解符在哪?”
“什、什麼?”洛書一邊艱難地喘着氣,一邊瞪着對方。
“别裝傻,親愛的。”紅影笑道,“你布了那麼多陣,手裡不會沒有一道解陣的符吧?還是說,你真的想試試你自己布下的噬魂陣威力?”
“……”洛書猶豫了再三後,還是從懷裡拿出了一道黃紙符咒,由着它在自己指間飛轉後破碎,數道流沖出去的氣流迅速地散開出去,經過的路徑上所有符紙都一并破裂蒸發,宣告着他這一場謀劃多年的陣法到此為止。
“真乖。”紅影滿意地拍了拍洛書布着血痕的臉,便站起身來,掃了掃身上落下的片片雪花,轉身就要走。
“等等,你……”洛書掙紮着從雪上爬起來,卻在這一瞬間才發現這個陣裡,被紅綢緊緊系住的幾根樹木。
難怪他從方才就感覺到奇怪,照理說噬魂陣已經發動了,紅影就算有細火絨抵禦寒流,為什麼也沒有遭到抽取功力的攻擊,而他剛剛被拽到陣中,也隻是被寒流襲擊而已。
“居然還會被自己布的陣吓到的嗎?小傻瓜。”紅影回頭朝他笑着,眨了眨眼睛,随後便又披上了兜帽,揚長而去。
仿佛他此次前來的這一切舉動,不過是為了拆掉洛書在西雪嶺上所布下的陣法,順便把洛書揍了一頓而已。
但是誰又知道呢?
重新歸于寂靜的雪林裡,因為風暴過後顯得特别的狼狽不堪,折斷的殘木,凋落一地的碎葉,地上的白雪上,更是滲了一大片血紅——但仔細聽的話,還有洛書的幾聲粗重的喘息。
他就靠坐在那被紅綢捆着的樹下,胸前、手臂上皆是一大片血紅,當中還有屹立着的幾根細長的針。
他發昏的腦子裡逐漸思考起紅影此番的目的,便覺着越發清晰起來。
他想,他們為的,果真是同一個人。
從紅影拆了他滿山陣法的舉動來看,這是坐實了這一點的。
畢竟這個陣法,可是他為了那個人而擺下的,至于雪崩後危及到山下的老百姓?
——他才不願意相信那魔教教主為的這一點。
“肯定是你的魅力太大了,嘻嘻。”洛書挑出了一根銀針,用它尚滴着的雪,在雪地上畫了一個心形,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上紅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