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雲吓得手指僵硬,舌頭都捋不順了:“我,我還小,要不再娶一房幫你生孩子?最好已經生養過的,身體好一些……”
他似乎笑了,聲音帶着濃濃的倦意:“說得挺好,該買一個馬奴了,明天再算……”
崇應彪睡着了,商雲卻睡不着。
他現在待她越好,她越害怕。
他這樣心狠手辣的人,若有一日舍棄了自己,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盤算着,崇應彪又開始說夢話:“卿卿……回家……”
也不知這位卿卿是誰,若能找到她,說不定崇應彪就肯放手了。
商雲打定主意,明日就找人去打聽。
——
這幾日,崇應彪又不回家了,也不知他整日都在忙什麼。
商雲被拘在家裡,哪裡都不能去。
某日白天,商雲睡得四仰八叉,在夢裡被崇應彪掐住臉,他惡狠狠道:“商雲,我看你養得挺肥的,我要把你獻給蘇夫人烹肉湯。”
商雲吓得睜開眼睛,朦胧間看到一個背影坐在她的床頭。
“崇應彪?你做什麼?”商雲揉着眼睛問他。
他背對她坐着,一言不發。
商雲跳下床,趿拉鞋子走到他面前,這才看清,他清俊的臉上滿是風幹的血漬,他微微低頭,雙眼緊閉。
啊?
這狗東西,不會已經死了,坐在床頭吓她吧?
商雲戳了戳他的肩膀:“你還好嗎?要不要幫你叫巫醫?”
感受到她的觸摸,他緩緩睜開眼,眼底遍布紅血絲,像一個七天沒睡覺的惡鬼。
他攥住她的手指,疲憊地閉上眼:“商雲。”
“嗯?”
“我……”
“怎麼了?”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肩膀塌下去,商雲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頹喪的樣子。
“大人?”
崇應彪抱住她的腰,腦袋埋在一側:“我受傷了。”
商雲摸摸他的頭:“大人神武,是誰傷了你?”
他不說話,蹭了蹭她的腰,凝固的血痂沾在她的衣裳上。
商雲叫來仆人:“去找巫醫來,大人受傷了。”
崇應彪站起身,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讓她們出去,我想靜一會。”
商雲點頭:“大人好好休息。”
商雲轉身要離開,他卻拉住她的手腕:“你留下。”
他像一隻大犬,腦袋沉甸甸的,不過半刻鐘就壓得商雲肩膀疼。
商雲蠕動着肩膀:“大……大人,我肩膀疼……”
他稍稍擡起頭,對上她的眼睛,撫了撫你鬓角的碎發:“商雲,如今我是北伯侯了。”
商雲瞪大眼睛:“父親怎麼了?世子哥哥未即位嗎?”
父死子繼,北伯侯定是死了,才會有新的北伯侯。
可為何繼承爵位的是崇應彪,而非遠在崇城的世子呢?
“他死了。”
商雲眨了眨眼:“我可要去祭奠?”
不必去了,北伯侯入京觐見,與其他三位伯侯秘密謀反,被太子與姬發撞破,而後,被帝君處死。
這處死的方式很别緻,帝君讓他們的兒子殺了他們,鄂順甯死不從,父子二人俱身亡;東伯候撞劍而死;姬發倒是個運氣好的,留了西伯侯一條命。
而他,親自殺了他的生父。
然而這些他都不能同商雲說。
“商雲,你放心,不會再有人踩到我們頭上了。”
商雲緊緊盯着他的眼睛,裡面黑沉沉一片,翻湧着她看不懂的東西。
“嗯。”
——
入夜,商雲在房内扶乩。
卦象顯示,血肉相殘,子弑父。
商雲用力地握着龜甲,直到它陷入肉中也渾然不覺。
他……殺了自己的父親。
商雲對他再清楚不過,他是庶子,不得父親寵愛。可他心裡一直念着崇城,對父親也是敬仰加憎惡的複雜情緒。
他殺了父親,得到伯侯之位。
痛苦嗎?
一定是很痛苦的。
可若有朝一日,他殺她能得更高的位置,他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商雲心中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