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雲跪坐在一旁焚香:“夫人喜歡就好。”
“妾年幼時有一個極好的朋友,是山間撿來的一隻小狐狸,生得很漂亮。它在妾身邊呆了三年,而後消失于林間。父親告訴妾,它是回家了。長大後,有人跟妾說,那隻小狐狸大約是到了壽數,悄悄離去,不想讓妾傷心。
後來,妾總是覺得,若它壽命能長一些,常伴妾左右就好了。”
商雲将剝好的榛子遞給蘇夫人:“夫人請用。”
她有些失神:“可若是那隻狐狸能活千年,而你隻有數十載呢?”
商雲微微一笑:“妾會好好修煉,努力活着。”
“凡人修煉辛苦。”
風雪拍打窗戶,商雲望向寒風吹來的方向:“大商先祖成湯行善積德,而後得八方諸侯歸順,我想,這也是帝君與夫人想要做的事吧。”
她似懂非懂。
傍晚時,商雲起身行禮:“天色漸晚,妾請出宮。”
蘇夫人懶洋洋的:“今夜在這裡陪我。”
商雲強忍内心恐懼,笑道:“帝君陪伴夫人,妾的夫君也在等妾回家,戀慕之情,妾與夫人相同吧。”
她的眼睛左右轉了轉:“罷了,那你去吧。”
商雲舒了一口氣,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後退着,一步一步地走出大殿。
羲和西沉,商雲渾身冰冷,幾乎不知道這一日是如何走過來的。
卦象說的不錯,隻要在酉時以前出宮,便可安然無恙。
宮道盡頭停着一輛孤零零的馬車,車夫見了她,向後說了句什麼。
然後商雲就見到車簾被打開,露出那張總皺着眉頭的死人臉。
崇應彪穿着常服,朝她跑過來,一把将她抱起,闊步向馬車走去。
他力氣大,抱着商雲也走得很穩。
“你還好嗎?”他問道。
商雲牙齒打戰:“無礙。”
馬車上,崇應彪用大氅裹住商雲,緊緊将她樓在懷中。
商雲驚魂未定,半張臉捂在大氅裡,卻聞到一股不尋常的香味。
商雲擡頭看他:“車上什麼味兒?”
崇應彪一愣:“什麼味道?”
商雲揪起一角大氅:“這麼香,是誰?”
崇應彪平時狂得很,如今竟然有些心虛:“沒……沒有。”
商雲從他懷裡坐起來,一把将大氅扔到他身旁:“大人裝得挺像啊,不許我想着改嫁的事,自己卻有其他的人!”
他拾起大氅,罕見地沒有置氣:“穿上,别凍着。”
商雲翻了個白眼:“我不冷。”
他解下自己的披風蓋到她的腿上:“别鬧。”
他的披風上也染到了同樣的香氣,商雲越聞越覺得這香氣格外迷人,似乎要鑽到腦袋裡去。
心髒忽然一跳,商雲轉頭看向崇應彪:“這香氣經久不衰,價值不菲,是誰在用?”
他看着窗外:“……沒有。”
商雲回憶起今早蔔的那一卦,直直地盯着崇應彪,原來……
變數在他這裡,死局也在他這裡。
“大人,又要送美人給帝君嗎?”
崇應彪猛地握緊拳頭。
看到他的反應,商雲有些不敢置信,但還是繼續推測下去:“是因為我被召進宮,所以大人要将這準備許久的美人獻給帝君,換我一條活路嗎?”
“若無今日這一遭,大人要将這美人送給誰,你又要做什麼?”
他垂了垂眸,而後擡起頭,一雙黑眸烙在她的臉上:“不是獻給帝君。”
不是獻給帝君?那是送給誰?
還能送給誰?
商雲捂住心口,耳朵裡轟隆作響。
他原是想把這個美人……送給蘇夫人吃掉?
崇應彪呵出一口白氣:“是我買下她,救了她全家的性命,能救夫人性命,是她之幸。”
商雲聽見自己的聲音:“崇應彪,你可真是個混蛋。”
他摸了摸她的臉:“商雲,人要為自己而活,那些蝼蟻,死了就死了。”
商雲眨了眨眼,眼前忽然一片模糊,都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不對,或許,她從來就沒有看清過。
商雲在心裡想:“他這個人啊,冷心冷情,城府極深,不是個好人。可是,他偏偏對我極好。”
她甯願他對自己不要那麼好。
白雪漫漫,商雲說:“大人的心意我懂了,可是你說過,軍功是靠殺敵掙來的,不靠女人。”
他靜默不語。
“以後,若我再遇難,大人不必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