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在這裡？

雨停了，少年一個人孤單地站在曠野裡。

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他總覺得少了什麼東西。

他走近那匹白馬，馬兒很溫順，用腦袋蹭他。

他拍了拍馬頭：“你是誰的馬？你知道我是誰嗎？”

馬兒自然不能回答他，他環顧四周，周圍隻有方才束縛他的那堆破布。

鬼使神差的，他将破布撿了起來，用大塊的碎布包好放在馬背上，然後牽着白馬，一步一個踉跄地走着。

他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遠處駛來一隊人馬，哒哒的馬蹄震得地面顫動。

“将軍——将軍——”

那些士兵大聲呼喚，少年茫然地停了下來，仰頭看着他們。

所有的士兵都滾鞍下馬：“将軍，我們來遲了，将軍恕罪！”

少年掃視一圈，隻覺得這些人都很陌生：“你們……認識我？”

士兵們面面相觑，一人鬥膽擡起頭來：“将軍可是受了傷，一時忘了我們？我是您的部下，小甲。”

将軍？他竟然是個将軍？

少年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铠甲，上面遍布刀痕。

他捂着腦袋回憶半晌，最後搖頭：“我不記得了。”

士兵上前來扶住少年：“請将軍随我等回城療傷，如今帝君薨逝，西岐叛逃，城内諸事還需将軍做主。”

少年費力地爬上白馬，忽然有一士兵問道：“夫人今日騎的就是将軍的絕影駒，将軍可見到夫人？”

夫人？他還有夫人？

少年皺着眉頭，怎麼也想不起來。

一行人見他默不作聲，便不敢再多問。

他記不清自己究竟是誰，也不認得妻子是誰，隻是他不能不管自己的夫人。

少年拍了拍腦袋，吩咐道：“那個誰……小甲，你帶人去找一下夫人，我随其他人回城。”

“是。”

一進城内，四處都是哀嚎之聲。

少年眉頭緊鎖，有些不忍：“這……這是怎麼了？為何死了這麼多人？”

一部将拍馬上前：“将軍，今日将軍奉命處死廢太子，西岐姬發膽大包天，謀害帝君，将軍出城追敵，我等在城内迎戰，因此才有如此情景。”

少年輕輕攏住心口，不知為何，那裡悶悶的。

回到府邸，部将上前拍門：“快開門！”

良久，裡面傳來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你們……是何人？”

“将軍回來了，還不開門？”

大門打開一條縫，仆人們探頭往外一看，看到少年狼狽的模樣，才迅速拉開門，迎接主人歸家。

少年懵懵懂懂地跟在仆人身後，任由他們帶自己梳洗、用膳。

直到回到卧房，他才拉住一個年邁的仆人：“我是誰？”

仆人跪倒在地：“您……您是北伯侯，大商的将軍啊！”

“我叫什麼名字？”

仆人不敢喊他的名字，便沾水在桌上寫下三個字。

“崇應彪。”

他喃喃念了一遍。

不知為何，他什麼都不記得了，腦海裡卻一直回響着一個字。

雲。

他以為自己叫雲。

他抓住仆人問了許多問題，對自己的來曆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那些人說……我有夫人，我夫人在哪裡？”他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仆人又跪下了：“夫人今日出去尋找大人，至今未歸，是我等照料不周，求大人賜罪！”

他坐在榻上，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我會讓人去找她的。”

天色暗了，他坐在燭光裡，眼裡透露着清澈的茫然。

對于這個陌生的地方，他覺得害怕，心裡空落落的。

“雲……”他情不自禁地念出這個名字，仿佛這樣，就可以抵抗孤獨。

他剛躺在榻上，忽然感覺到枕頭有些硌人。

翻開枕頭，底下放着一堆蓍草，看樣子有百十來根。

這是他的，還是夫人的？

他摩挲着那些蓍草，心裡沒來由地回歸平靜。